读创/深圳商报首席记者 魏沛娜

10月22日—23日，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名誉所长、研究馆员江建新受邀做客“深圳学人南书房夜话”第十季活动。他将以“元明清官窑瓷器研究与鉴赏”为主题，通过两期讲座，根据传世与出土资料，结合相关文献对元明清官窑烧造历史及相关问题展开讨论，同时对各时期的官窑瓷器的主要特征，从历史、文化艺术、陶瓷工艺等角度作分析介绍，多角度地反映元明清官窑历史。

据了解，自1982年以来，江建新参与和主持了十多次御窑厂遗址的抢救性发掘清理，主持发掘修复了数万件出土官窑瓷器和标本。2004年，景德镇御窑厂遗址发掘工作被评为“2003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他著有《景德镇陶瓷考古研究》《中国釉上彩瓷史略》《洪武官窑研究——以御窑厂遗址出土遗物为中心》《明代官窑瓷器研究——以御窑厂遗址出土遗物为中心》等。在10月22日晚举行的第五期讲座上，江建新基于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数十年的考古发掘工作，梳理了从元青花到宣德青花的发展脉络及特征。

“我们讲官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好像是明清官窑的部分。其实在景德镇这个地方，如果要梳理官窑，可能从元代就开始有官窑了。从跟元代的官窑相关的文献又可以知道，宋代就开始有官窑的制作了。”江建新介绍，《宋会要辑稿》记载“建隆坊”皇家瓷漆库房，有收藏饶州瓷器。饶州即指景德镇，“建隆坊”藏有饶州的瓷器，显然说的就是景德镇的瓷器。

江建新指出，元代以前，宋代的官窑曾经就为皇家烧造过瓷器，到了元代以后，据《元史•百官四•将作院》载：“浮梁磁局，秩正九品。至元十五年立。掌烧造磁器，并漆造马尾棕藤笠帽等事。大使、副大使各一员。”从官方文献就可以知道，所谓的浮梁磁局实际上就是在景德镇设置的官窑，官窑的品质是不高的，好像是次九品。但是它的内容反映出有可能在景德镇设置了所谓的官窑。

值得注意的是，1988年，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在珠山北麓（明御厂遗址北侧），现风景路中段马路边一条深约1.5米的沟道中发现一元代窑业堆积，清理出土一批形制特异的瓷器残片。其品类有卵白瓷、青花、蓝地白花、蓝地金彩、孔雀绿地青花、孔雀绿地金彩等。其器型有围棋罐、大盖盒（砚）、直口或桶式盖罐、小底鼓腹盖罐、靶盏等。这批出土遗物与传世的卵白釉印五爪、四爪龙纹、八大码、八宝纹和印“枢府”、“太禧”铭瓷器比较来看非常相似，带有明显元官窑瓷器特征。其中出土的孔雀绿金彩、青花五爪龙纹器等，印证《元典章》禁民间使用描金、贴金和《元史》禁止民间使用双角五爪龙纹的记载，可知该类瓷器显然为元官窑——浮梁磁局的产品。“1988年的发现对我们解决浮梁磁局和元官窑的设置有重要的价值。”江建新强调道。

另要一提的是，1988年发现元官窑的遗物里面有大量的元青花。“关于元青花的出现，有可能和浮梁磁局有关系。”江建新介绍，元世祖忽必烈于至元十一年（1274年）开始大举伐宋；至元十六（1279年）南宋亡，完成了全国大统一；至元十五（1278年）便在景德镇设置“浮梁磁局”——一个专为皇家烧造瓷器的机构。元代景德镇由浮梁县所辖，浮梁属饶州路，隶江浙行中书省。元廷在景德镇设置官窑——浮梁磁局，这对景德镇的制瓷业产生重大影响，所以学术界有的认为元青花的烧造与元官窑有很大关系。

元青花有何主要特征？据了解，元青花瓷是以天然钴料为着色剂，在白瓷坯胎上用毛笔描绘纹样，再罩透明釉经1300℃左右高温烧成，其色调在釉下发蓝。钴料是一种复合物，青花所显的蓝色不光是纯氧化钴的着色效果，而是钴、铁、锰综合元素的结晶，钴中铁、锰、铜比例以及包含的硅、铅、钾、钠、钙、镁比例不同，都会对青花色调产生影响，这样，不同时代所用的钴矿源不同，青料配制工艺不同，其色调自然会有不同，这是以青花色调来鉴定其时代特征的基础。那么，根据我国历史上使用钴料情况，人们对青花瓷的出现便有了不同的认识，有所谓唐青花、宋青花之说。

“谈到元青花出现的问题，有学者可能会说到宋元已经有青花瓷了，但是我这里不展开说，根据现有的资料来看，唐宋时代的青花瓷和景德镇元青花瓷器，无论工艺还是纹式都没有多少联系。所以更多来讲，景德镇的元青花还是在它特殊的环境下独立完成的，和宋元青花好像没有明显的继承关系，大概是这样一个特征。”江建新说。

他表示，元青花出现之后，一直成为景德镇瓷器产生的主流之一。关于元青花的技术来源及文化影响，学术界有广泛的讨论。元青花钴料来自中东地区，纹饰构图受伊斯兰陶瓷影响，其中包含有许多伊斯兰因素，元青花烧造可能有阿拉伯工匠直接参与了生产。有的学者认为，元青花受到吉州窑影响，青花瓷出现于元代中后期，也正是吉州窑工匠避乱迁移时期，元青花中的彩画娴熟的缠枝牡丹、菊花等可以看出有吉州窑白地黑花和褐彩的遗韵。甚至元青花还受到元代磁州窑白地黑花瓷影响。元蒙统治者信奉佛教，这在元青花图案上有体现。元青花彩绘中运用了中国传统绘画技法，吸收了同时代戏曲版画题材。元青花中的“特异纹饰”，如云肩纹、白马纹源自元代官服花纹，而麒麟、天鹿、灵芝、飞凤、白鹭等，则源自元代刺绣，以上纹样均由元廷将作院的画局设计。因此，元青花是伊斯兰文化、蒙元文化、汉民族文化交相熔融的产物。

“因为有了元官窑的发掘和发现，对我们后来明官窑的认识尤其是年代的设置有非常好的研究基础。过去关于明代官窑设置的年代，学术界有很多讨论，有的说是洪武三十五年，也有的说是洪武二年，甚至还有的说明官窑是宣德年设。从这些年发掘的资料来看，应该说有很多资料可以验证洪武二年可能就在景德镇设置了官窑。在元官窑的基础上，朱元璋直接延续了元代浮梁磁局的制度，继续烧造官窑，很有可能是推翻了元朝不久，就在景德镇设置了官窑。”江建新称，景德镇御窑厂遗址，位于景德镇市区珠山路之珠山南侧。根据近年考古调查，御窑厂遗址面积约5.2万平方米，其南临珠山路，北接斗富弄，东至中华路，西至东司岭，周长约1145米。从1979年以来，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为配合市政建设，在御窑厂周围进行过数十次考古调查与清理发掘。2002-2004年、2014年又先后联合北京大学文博学院、故宫博物院、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对明清御窑厂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在近三十年来十多次的考古发掘与清理中，陆续发现元官窑、洪武、永乐、宣德、正统、成化、弘治、正德、嘉靖、万历以及清代官窑遗存，出土了大量的明、清官窑遗迹与遗物。

其中，讲到宣德瓷器时，江建新介绍，根据历年来出土资料看，宣德官窑不仅烧造量大，其品种之多也是空前的。他还指出，中国官窑烧造斗彩并不是过去陶瓷史上说的从成化时代开始，而是从宣德时代就开始。宣德斗彩的出现使中国斗彩的工艺提前了100年。最重要的是，宣德时代的青花料就开始使用了国产料。

审读：喻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