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谢其章藏《六艺》创刊号
20世纪80年代末一个下午,天气和暖,谢其章走出琉璃厂海王村旧书铺,手里拎着一捆旧杂志,站在院子里等人。过来一位老者问:买这些杂志去做啥?答:藏书呀。长者惊诧:你藏书?!
这大概是那个年代琉璃厂的典型场景。老者神情中的不屑与轻蔑让谢其章难以忘怀。因为“藏书”份量很重,一般人不能奢望成为藏书家,而正经家庭过日子也不能有太多书。所以,谢其章后来喜欢用“攒书”这个词,显得随便玩玩,不是正经八百。
谢其章经历过破四旧、读书无用论时代的洗礼。他少年时代跟同龄人一样,喜欢《铁道游击队》、《红岩》、《烈火金刚》、《青春之歌》和《林海雪原》之类的革命经典小说,他攒书也是从花6分钱买一册革命宣传材料开始的。
下乡插队做知青时,他和朋友们喜欢看“三言二拍”之类的旧小说,结果被“积极分子”告发,上面派人来查,他们只得将书一页一页撕下扔到灶火里烧掉,深深感觉到“书荒年代心更慌”。
△谢其章藏王士菁著《鲁迅传》
谢其章旧藏中有一本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那是他父亲劫后余生的唯一一本旧书。从农村回城安家乐业后,他旧情复发,又开始攒书,对文学家、藏书家郑振铎和版画兴趣日隆。他甚至花千元购买了《中国古代木刻画选集》,郑振铎编,一函十册,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出版。对比之下,新翻印版画没有旧翻拍的有味道,他终于醒悟:旧书魅力来自陈旧感,“翻旧”终不能“如旧”。从此他开始“弃新迎旧”,一脚踏进琉璃厂旧书店。
谢其章与琉璃厂结缘,应该始于上世纪60年代,他在1986年的日记中称,“24年前在厂甸丢第一次钱包,当时仅有的2块钱”。
进入新时期,“攒书”目标明确,他跑琉璃厂更勤。如1986年9月17日,“11点下班直奔琉璃厂中国书店,这里又在卖旧书和过期杂志等降价书,小有收获”;9月24日,“上了半天班,中间去了趟中国书店,只买了本周瘦鹃的《拈花集》,可惜人与盆景一夕间俱毁于那个疯狂年代”。
△谢其章著《搜书记》
谢其章攒书的动机是兴趣加实用,所谓实用就是可以读,可以帮助写作。中国书店的老店员曾经说:“小谢这些旧书刊可让他发挥作用了!”是说他利用旧书刊写了许多文章,出了几本书。
有些人买旧书是为省钱,但对谢其章这样讲究版本、品相和质量的“攒书人”来说,旧书未必便宜。他曾经买过一套20世纪30年代北平出版的200册连号《立言画刊》,花费1700元,那是20世纪80年代。又在海王村旧书铺看到一套《吴友如画宝》,标价300元,咬咬牙终于买回家。他认为其实并不亏,后来随便一场拍卖会上这套书的拍价都在万元以上。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