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1948年12月,为庆祝北京大学建立50周年,北大图书馆举办了《水经注》版本展览,展出各种版本计9类41种,集此书版本前所未有之大成,其中有21种出自胡适本人收藏。在此前后,12月15日,胡适匆匆飞离北平,这批珍贵版本永远留在了北京大学,其书目与当年同时展览的馆藏善本后来编成《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书录》。
△胡适于便笺本《水经注》题跋
△胡适致王重民函
1943年11月,王重民致函胡适,附寄《跋赵一清校本〈水经注〉兼论戴赵、全赵两公案》一文。此文受到胡适重视,他要研究《水经注》,“重审”这桩“百年疑案”,为戴东原翻案。不久他在华盛顿国会图书馆看到各种版本《水经注》,几年间写下几十篇大大小小文章,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他回国出任北京大学校长。
胡适所得《水经注》各种版本,大部分来自琉璃厂。
△胡适与董作宾等分校全谢山校《水经注》
1946年春夏间,胡适请孙楷第(子书)在琉璃厂代购各类《水经注》,次年12月26日,他在日记中补抄各种账单一纸,“作为物价史料”。计有邃雅斋全校本《水经注》16卷、来薰阁《大典本》8卷、《水经注笺》20卷、吴琯刻8卷、汇校12卷、赵本(二次改本)20卷、张氏刻赵本、黄晟本16卷;富晋书社谭刻24卷、赵本(初刻)20卷;文渊阁章刻赵本30卷、沈氏集释订讹18卷、《水经注》摘,共13个版本。次日又补记“后来我续买到的”:赵本(海源阁用沈大成本校)、赵本(□上初刻)、全校(初刻校改)、黄省曾刻、王氏合校共5个版本。未注出处,或许也自琉璃厂购得。
这批书目后大都附有价格。孙楷第代购书价格最高者——来薰阁《大典》本50200元,13种书他自己统计价格270640,应该为288640,相差者可能是折扣。他自购书海源阁校赵本15万元、黄省曾刻本30万元。胡适购书不惜成本,另一方面也可见当时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他自购书时间应晚于孙代购,所以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乾隆五十一年(1786)赵氏小山堂刻本《水经注释》,是胡适最为重视的版本之一,题记字数也最多,他写道:“这部沈大成校本,过录在乾隆五十一年初刻的赵一清水经注释之上,可说是双璧。赵氏书初本已很难得了;沈大成用季沧韦何义门两本校勘,又抄录戴震早年校本,加上沈氏自己的校记,都可供考证资料。”
还有一部“四库全书”钞本《水经注释》,王重民1947年赠送。王氏刚从美国回国,任教于北京大学,这部书很可能购自琉璃厂。该钞本封面有胡适钢笔题跋:“残存钞《四库》本赵氏《水经注释》八册,共存:卷二,河水二;卷三,河水三;卷四,河水四;卷七至卷八,济水一二;卷十七至十九,渭水上中下。王重民先生用法币五千六百元买了来送给我。此本原是照四库本钞的,卷二三四,七八是原样。余卷的首页都是被书估换了半页。胡适,卅六,六,九日上午。”此版《胡适藏书目录》未收录。
光绪十四年(1888)无锡薛氏刻本《水经注》,封面有胡适朱笔题记“所谓全氏七校水经注初刻校改本”,他认为错讹很多,学术价值不高。而此本扉页有胡适次子胡思杜(1921—1957)题记:“民国卅八年六月廿七日胡思杜过录一遍。”1948年底胡适匆匆飞离时,胡思杜坚持留在北平,两人天涯两隔,从此再未相聚,这本《水经注》上的题记,是父子俩最后的笔墨神交。
审读: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