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晔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在白河边重温沈从文《边城》,遥望远远山上的白塔,恍然有隔世之感。
来到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湖南省花垣县边城镇(原名茶峒,2007年改名),穿过古镇径直来到河边,丈夫问树下乘凉的中年妇人:请问这小溪叫什么名字?妇人有些愕然,回答说:清水江,白河,都可以叫。丈夫有些不解:小说里写的是小溪嘛。我笑着翻到《边城》里这段给他看:“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是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都可以计数。”他也笑了。同学老戈问:抢鸭子的地方在哪里呢?我们望望河面,这里那里,都有可能吧。可惜不是端午,不能亲见“直到天晚方能完事”的“船与船的竞赛,人与鸭子的竞赛”。
群山环抱的小镇,临水一面“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贯串各个码头有一条河街,人家房子一半着陆,一般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河街依然热闹,小饭店门前,没有摆放鲤鱼豆腐的长案,没有“眉毛扯得极细脸上擦了白粉的妇人”来问“要甜酒?要烧酒?”冰甜酒却是有的,买一碗喝下去,凉爽祛暑热。
午后的阳光正好,河边的吊脚楼上有人家晾晒冬衣,挂得满满当当,门窗紧闭不见人影,也如小说中写的“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
翠翠和爷爷的“拉拉渡”也还在,只是方头渡船有了顶篷,河上的篾缆换成了粗钢索。如今的渡船,只从河中心的翠翠岛摆渡游客回河街。河边大树下有溜光水滑的大石头,凉风中闲坐,河面泛起细碎的粼粼波光,乌红色的渡船慢慢来去,似乎在时光之河中游走。
我们沿河街往下游走,看到了王团总家小姐的陪嫁碾房,山腰上是复修的白塔,和翠翠家的小屋。我忍不住:水碾房离翠翠家有一里路,这挨得太近了吧。他们都笑我太傻,拿小说当现实。却不知还有更傻的,第二天一早,我丈夫竟然步行去下游找寻小溪汇入的那条大河(酉水),直至回到家,我俩还在研究:翠翠家在白塔下,但他们祖孙是过河才到城里,那他们家应该在河心岛上,可是……老戈说他的一个朋友,每到一地,都要寻找与作家作品相关的山川故居。我不禁想,他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有读进去出不来的傻气呢?想来这也是旅行和读书的乐趣吧。
审读:喻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