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文

白露首先是一种液体，其次才是一个节气。在汉语里，白露泛指秋天的露水。而露则是指“靠近地面的水蒸气，夜间遇冷凝结成的液态小水球”。通常，露珠只有在晴朗微风的夜晚才会形成，可谓对气象条件颇为挑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滴露水，从三千年前的《诗经》里滑落，一度落到唐朝，被一个叫白居易的诗人拾起，他看看露珠又望望月色，感叹道：“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九月初三，弦月如钩，映照在江边，夜色不甚分明，幽微的月光却掩不住江边茵茵绿草上的滴滴清露，好似镶嵌在草叶上的粒粒珍珠，莹润如玉。

忽而一阵风吹过，它又被吹到了宋朝，落在一朵荷花之上，一个自称“东坡居士”的词人乘船来到此间，“旋折荷花剥莲子，露为风味月为香”。他将带露的莲子吃在嘴里，竟吃出了别样的风味。其实，露珠本就是可以用来吃的，唐人虞世南的咏物诗《蝉》中便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之句，清人洪亮吉在《北江诗话》里形容好友黄仲则的诗称“黄二尹景仁诗，如咽露秋虫，舞风病鹤”。露珠若是吃不得，何来“饮清露”“咽露秋虫”之说。

遗憾的是，到了今天，除了农人、秋蝉和蚂蚁，鲜少有人对露珠感兴趣了，很多年轻人甚至都没见过它的真实面目。

当然，相比于自然之物，作为节气，白露则有着更为丰富的含义。

白露是九月的头一个节气。人的排行中有伯仲叔季之分，四时之序也有孟仲季之说，而白露的到来，预示着孟秋的结束，仲秋的开始。白露前后，天气转凉，露寒烟冷蒹葭老。那些袒腹纳凉和袒腹晒书的人不约而同地穿起了衣服，以免着凉。

仔细推敲，白露这个节气应该也与露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据《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记载：“白露，八月节。秋属金，金色白，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当秋风吹过原野，吹过都市，当晨昏间有了些微凉意，白露也就近了。白露一至，露从天降，北鸟南归，寒蝉悲鸣。白露当日，有些地方的人有拜祭大禹的传统，有些地方的人则有喝“白露茶”的习惯。一朝繁华露，化为千泪丝。这个时节，闹闹嚷嚷吵了一夏的蚊虫彻底地消失了，蟋蟀声倒毫无征兆地密了起来。

汉语里有“物候”一词，指植物在一年的生长中，随着气候的季节性变化而发生萌芽、抽枝、展叶、开花、结果及落叶、休眠等规律性变化的现象。白露就扮演着这样的“先知”角色。民间有句谚语：“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意思是说，白露前后若有“霏微晓露成珠颗”，则晚稻多半会有一个好的收成。想来，这也是无数的农民在经过长期的观察之后方始得出的经验之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