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创/深圳商报记者 夏和顺
1949年前夕,社会动荡,因纸张需求大增抬高废纸价格,各书肆对于残本而无法配齐者皆论斤出售。传闻琉璃厂某书肆,一次即达三万斤,全部成了还魂纸。像雷梦水当年从还魂纸中抢救出珍贵的古代经卷的故事并不鲜见。
△涵芬楼百衲百廿四史
1949年5月3日邓之诚日记:“多文阁魏估言:城中有蒙文《道藏》,全部棉纸本,卖与亚兴造纸厂,共拉五排子车,每斤价五十元,共十余万元。业已造浆,不可挽回矣,浩劫哉!”7月12日又记:“去冬济南之书多被腰斤,《四部丛刊》百衲本《廿四史》皆不能免,诚浩劫也。正恐此间今后步其后尘,奈何!”他曾作《哀焚书》专言此事:“最近北平书肆,因生意冷落,而造纸之厂,复因材料缺乏,竞买废纸,以造还魂纸,藉就社会上大量纸张之需要,于是古书约斤以入纸厂。初犹残缺不全者,继则整本大套亦论斤矣。初犹从无人过问之书,继则有用之书亦遭劫矣。”
腰斤、约斤,均言书籍论斤秤以废纸售卖,即所谓还魂纸也。
蒋复璁时任国立中央图书馆馆长,曾组织沦陷区古籍大抢救,他在1948年的《读书通讯》上发表文章指出:在夙称文化之区的故都北平,琉璃厂旧书肆已经门可罗雀,旧书经营者迫于生计,不得不将古籍论斤销售,改造新纸,以解燃眉之急。他认为,对于这种情形,“设若听其自然演变,则可能产生之后果,显为东方古国五千年文化之日趋没落”。
藏书家、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吴晓铃当时也写过文章,题为《读书人的厄运与书的厄运》,他说:“一年来隆福寺与琉璃厂的书店,有三四十家摘下了匾额,印了字的书比不上不印字的纸值钱。最近我们听到,隆福寺的书店有一家在一次把七千多斤的书籍称给背着秤的买烂纸者。……书店的老板告诉我,一部翻殿板的《全唐诗》,十二函一百二十册,四十万块钱的价格,合不上战前的两个银元。”
△清大开本写刻《御定全唐诗录》
这个时间,来薰阁店主、北平书业同业公会会长陈杭站了出来,他以书业公会名义要求国民政府救济古旧书业。吴晓玲在那篇文章中接着写道:“感谢我的朋友陈济川先生,来薰阁书店的主人,一个有见识的燕赵之士,一下子便看到了前途的危机,不肯默默地忍耐了,在我的老师胡适之先生这次到南京参与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和美国在华教育基金董事会之前,特意拜访倾谈,请胡适之先生把书籍变成造纸原料的严重性向政府方面提醒一下,看看是否想出一个挽救的办法。适之先生是何等眼光犀利的人,他请‘大杭’(陈济川先生名杭,旧书业者都叫他做‘大杭’)用书业公会的名义写一个意见书交给他带到南京去。”
查胡适日记,1948年缺失较多,并无关于北平书业公会要求救济古旧书业的记载,不知道陈济川的意见交上去没有,也不知道何等眼光犀利的胡适之想出挽救办法没有。再一细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当时即使出台了救济方案又于事何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