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商承祚(1902—1991)字锡永,号驽刚,广东番禺人。出身名门望族,其父商衍鎏为末代(光绪己丑恩科)探花。早年从罗振玉研习甲骨文字,热衷于古物收藏。
△商衍鎏、商承祚父子合照
1922年容庚北上求学,途径天津拜访罗振玉时与商承祚相识。两人的关系持续一甲子,可谓“六十年老友”。
1925年商承祚南下任东南大学讲师,次年3月为容庚节临毛公鼎铭四屏,落款“希白大兄方家教正,丙寅三月驽刚弟商承祚书于白门”,可能是他们关于金文和青铜器交流之始。
△容庚编著《宝蕴楼彝器图录》
1929年2月,容庚《宝蕴楼彝器图录》行世,商承祚认为有些器物时代可疑,遂作《评宝蕴楼彝器图录》。容庚读后作《答商承祚先生评宝蕴楼彝器图录》,两文同载于《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周刊》。如此辩难,别人以为可能是“死对头”,商承祚说,“殊不知我们是知己挚友,情谊非同一般,才会这样做”。
1930年秋,商承祚回到北平,在师范大学、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任教。“每次到清华授第一堂课,必于前夕下榻希白家,得以研讨学问,或欣赏其所得的古器物,对该器真伪之见,时有分歧,乃至高声辩论,各不相下。”
容庚当时住燕东园24号。据容庚日记,1931年1月16日,商承祚晚宿容宅,次日同进城逛琉璃厂。2月13日,再来投宿,“谈至十一时半乃寝”。2月20日,商承祚、徐中舒、浦江清来容宅相聚,饭后商、徐留宿。
容庚进城常与朋友相聚,当然也有商承祚。1931年1月24日,他到琉璃厂购物后,晚住静心斋史语所傅斯年家中,“商锡永先在,徐中舒亦来”。2月1日,容庚“到式古斋会商锡永,同往古玩铺”,在雅文斋购一鼎、在大古山房购一父丁爵及一寿万年镜等物。当晚大泉山房掌柜在春华楼请客,仍宿傅宅,“锡永十一时乃去”。
商承祚当时住东城东板桥二度桥,容庚偶尔也借宿商宅。3月26日,容庚往周季木家观其新得青铜器,当晚“至锡永家宿”。
商承祚说:“希白于古文字研究造诣颇深,我不及他;而于辨伪鉴别则他不如我。我初购铜器,每受沽人之欺,经过不断研究,日有所得,希白是无切身之痛的。我谓伪,他谓真,各不相让时,希白事后却认真考虑研究,并不固执己见。此亦希白优点之所在。”
△《西清古鉴》
他举例说,容庚有一次鉴赏一物,上镌四字,高兴之极,对他兴致勃勃大谈此物妙处。但商承祚说,几天前他见过此器,以为器真字伪,并称四字仿自某钟,当场查阅该器,证明确伪,容庚不能不服。
容庚当然也曾“受沽人之欺”,他兼任古物陈列所鉴定委员,观看摩挲过无数宫廷藏器,在各种著作中辨别疑伪之作多达千件,自觉不逊于商承祚。1931年1月17日上午,容庚与商承祚进城逛古玩铺,“锡永在古光购得香炉槃,乃嘉平元年物,香炉失槃,有三孔,有与香炉足相连者。锡永不知,以为后凿,欲觅工填补。余告以故,乃止。槃破而字佳,且北汉物,亦罕见。”明显此次容庚占了上风。
商承祚总结说:“我们在学术上争论归争论,友情归友情,争过就算数,绝不耿耿于怀,不因争论而影响朋友之情。”
审读: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