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崖/文

浏览仇英版的《清明上河图》，看到了扑面而来的闲适感。在汴京的水边，有位忙活了一整天的船夫，在岸边的踏板上歇脚，河水中浪花翻卷，船夫一手托腮，躺在踏板上，可能是静待新的生意，也或许是在午后短暂歇脚。这样一种近乎优雅的闲情逸致，就藏在古画的角落里，让你一不留神撞见他，心里一暖，心思都变得格外柔软。

还有这样的场景：喧嚣的市井中，一户悬窗开着，这是一处租车店，外面备齐了各种车辆，二三活计趴在悬窗的窗台上，有的在发呆，有的面朝店内沉思。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旧时乡村的雨天，一家人闲下来，什么事也不做，就那么呆着，若有所思，这样一种静养，也是修心的绝佳方式。

亦有临街的居户，没有做生意，妻子在门前舂米，突然孩子哇哇大叫，是饿了，男人把孩子抱给妻子，妻子似乎丝毫也不顾及，当着街，把奶头送进娃娃的嘴里，那娃娃脚趾上扬，正咕咚咕咚地喝着母亲的乳汁。男人在一旁端坐着，抄着袖筒，一连幸福的样子。街上，有人走过，丝毫不影响一家人幸福的对望。

北宋的汴京多热闹呀！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数不胜数，还有飘香的酒肆，诱人垂涎的各色馆子。总有一些人在市井中什么都不做，他们只是发呆。这些人，混迹在人群中，他们是热闹市肆中的思想者。比如，在一处桥边，也可以看到趴在桥栏上发呆的人，他身体前倾，不知道他是在望着水花，还是在望着高舸大樯，桥面上的人来来往往，他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心只望着河中央。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桥的不远处，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他一样，在对着另一件事思忖到呆住。

林中，驿外断桥边，一株桃花开得热闹。在木栈道的末端，一个美人靠的位置，并没有倚着美人，而是一位男子，他是一位美髯公，倚着美人靠，深情地望着对面的宅院，宅院的院墙高高，不知道，他思忖的是不是侯门一入深如海的佳人。

《清明上河图》中亦有青楼，二三女子在撩拨琴弦，而与之一墙之隔的就是学堂。学堂里的男人，托着书，端坐如钟，窗外的琴声丝毫奈何不了他们。窗外的喧嚣与他们无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原来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古画，往往就是这样，往往在不经意间的角落抖落一地精彩。宋人也真是心细，总能于无声处捕捉一些细密的场景给我们，他们心细如发，在营造繁华与喧嚣的同时，还时刻不忘营造一些冷静，一些孤傲不群，一些与众不同。相反，我总觉得，正是这些在古画中发呆的人，从另一些侧面让泛黄的画作变得可爱和耐人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