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创/深圳商报记者 聂灿/文图

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藏品“东魏武定元年翟门生屏风石床”首度亮相苏州博物馆年度大展“画屏：传统与未来”，与来自世界各地的13家博物馆馆藏艺术精品、并集合现当代9位艺术家的创新作品全力营造一个画屏中的艺术世界。

9月6日，为纪念开馆60周年，“画屏：传统与未来”的展览在苏州博物馆开幕。该展览由芝加哥大学东方艺术中心创始人和主任、斯马特美术馆顾问策展人巫鸿担任策展人，展览为期3个月。

据介绍，此次展览的古代展品来自于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河北博物院、山西博物院、湖南省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四川博物院、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苏州博物馆、避暑山庄博物馆、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四川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朵云轩木版水印分公司以及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美国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等19家国内外文博机构，当代作品则由徐冰、徐累、夏小万、尚扬、展望、施慧、泰祥洲、杨福东等9位艺术家创作。

策展人巫鸿在谈“画屏”在中国艺术传统里的意义时说：“画屏在古代中国美术中具有独特的‘三位一体’身份：它既是一种极为重要的绘画媒材，又是可供近距离欣赏的以不同材料制成的物品，还是协助建构室内外空间的准建筑构件。这一特性使屏风在传统美术中扮演了耐人寻味的角色，把图像、空间和物品这三个视觉艺术中的基本元素凝聚在综合性的艺术创造之中。这种情况不但在中国美术中是独特的，在世界艺术史中也不多见。由于这个原因，虽然屏风这一形式在现代时期退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但它的素质已经化为中国艺术基因的一部分。它持续的生命力不是表面的，而是潜藏在中国文化的底蕴和中国艺术家的深层思维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美轮美奂的屏风珍品中，备受关注的“东魏武定元年翟门生屏风石床”为深圳非国有博物馆中的翘楚——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的馆藏重器，也是此次展览唯一一件来自非国有博物馆的藏品。

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理事长吴强华介绍说，“东魏武定元年胡客翟门生墓门志铭及屏风石床”是深圳金石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一组雕刻精美、内容丰富的珍贵文物，共二十一件，经修复组合后合计两组十七件，具有重要的科学、历史、艺术及考古价值。

在此之前，2018年5月18日“国际博物馆日”，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以这套文物为主，在南山博物馆举办《翟门生的世界：丝绸之路上的使者》，展期一年，总参观人数超过36万人次。2019年5月18日，该文物在由国家文物局与湖南省人民政府共同主办的2019年度“518国际博物馆日”活动中亮相，成为湖南省博物馆“根.魂：中华文明物语展”中的重要展品，广受好评。

文物专家、原深圳市文物考古鉴定所所长任志录昨日接受读创、深圳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所藏珍品“东魏武定元年翟门生屏风石床”参与国际大展的意义在于，通过多年来金石艺术博物馆的努力，其藏品和专业态度已开始得到国内乃至国际考古系统研究界的认可，“深圳非国有博物馆的管理者及其团队的工作成果有所呈现，意味着来自深圳非国有博物馆的藏品走出深圳，走出广东，为今后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础，更是深圳文化开始输出的标志。”

记者获悉，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与美秀博物馆已正式签署合作意向书。接下来，该组文物将计划于2020年奔赴日本，参加于2020年9月在美秀博物馆举办的“连结文明：从古代中亚到大唐帝国（暂名）”大展。展览将以全球视野下跨时代、跨地域的人类文明交织演进中的代表性器物为线索，反映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经济文化交融互通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相关链接一：【专家说】

芝加哥大学东方艺术中心创始人和主任、斯马特美术馆顾问策展人巫鸿：“本展览是对‘画屏’这一艺术形式的首次大型展示，把精心选择的一批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和艺术家系统的介绍给公众。对于古代艺术的研究和欣赏，我们希望这个展览可以揭示画屏在中国传统文化和艺术发展中的关键作用，探讨其跨越书画、建筑和器物的综合性能，从而扩展艺术史研究的方法和角度。对于当代艺术的介绍和理解，我们希望这个展览可以引入一个新的角度，通过建立与传统艺术的对话，在发掘一个古老艺术传统的持续生命的同时，彰显中国当代艺术的一种特殊文化渊源。”

苏州博物馆馆长陈瑞近：“在中国传统语境中，画屏是一个内涵独特而外延丰富的存在。它跨越了历史与艺术，洋溢着生活的气息。正是画屏这种多面、立体的艺术特性，催生了今人对中国古代屏风多元而灵活的研究。从传世或出土的实物屏风、书画中的图像类屏风、文献中屏风史料等多个维度，相互结合，相互碰撞，来探究这一充满迷人魅力、富于神秘气质的现象。摒弃固有的视角，不为专业所限，尝试全方位、多角度来发掘、研究、欣赏画屏，是本次展览的契机。尽管画屏的实用功能在不断蜕化，逐渐脱离现实生活，但它同时也在转变与升华，努力于无形中融入当下。如何将之转化成当代艺术创作的主题，如何将之与未来的艺术创作产生链接，立足当下，回顾传统，面向未来，是本次展览探索的方向。”

文物专家、原深圳市文物考古鉴定所所长任志录：“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所藏珍品‘东魏武定元年翟门生屏风石床’参与国际大展的意义在于，通过多年来金石艺术博物馆的努力，其藏品和专业态度已开始得到国内乃至国际考古系统研究界的认可。认可在于，不仅实物得到国内学术界的认可，这套屏风的学术意义更得到广泛关注和认可。这次参展标志着，深圳非国有博物馆的管理者及其团队的工作成果有所呈现，也意味着来自深圳非国有博物馆的藏品走出深圳，走出广东，为今后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础，更是深圳文化开始输出的标志。”

相关链接二：【东魏武定元年胡客翟门生墓门志铭及屏风石床文物背景简介】
东魏武定元年胡客翟门生墓门志铭及屏风石床是深圳金石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一组雕刻精美、内容丰富的珍贵文物，具有重要的科学、历史、艺术及考古价值。
一、回归文物背景介绍
该批石刻系深圳金石博物馆理事长吴强华从海外陆续回购而得。首先购回的是一套墓门石刻，包括石门楣、石门框、石门槛与左右两扇石门。石门上刻有“翟国使主翟育之墓志。君諱育，字門生”的墓志铭，记录了一位来自北魏域外的异族使者的基本生平。后来又经多年探寻关注，再次从海外购入石床、带“胡客翟门生造石床屏风吉利铭记”铭文的石屏风以及石阙、石枕等一批文物。两批文物共二十一件，经修复组合后合计两组十七件。从铭文来看，石墓门与屏风石床无疑属于同一墓主人。
石门门扇的正面刻画了精致的纹饰，以直线与圆环组成的六边形连续构成龟甲形的底纹，在各个六边形内又减地阳刻出各种神怪图像与花朵，以细线刻描画出细部的形象。可以辨识的有青龙、朱雀、人头鸟身的神物、神兽、执盾武士以及一般被称作畏兽的裸体神像。这种龟甲形的装饰手法在固原出土的北魏漆棺、洛阳博物馆藏北朝石棺、西安出土的隋李和墓石棺等处都有见到，是北朝晚期普遍流行的工艺装饰纹样。
两件门扇正面的内侧分别刻写一半墓志铭文，石门关闭后可以拼合成一篇完整的墓志。墓志楷书文字共计273字，保存基本完好。墓主翟门生（翟育）是一个来自翟国的“使主”，原来在本国为“萨甫”，来到北魏出使后，受到皇帝的优待，供养他住在都城。东西魏分裂后，来到东魏都城居住。最后，他卒于东魏元象元年（公元538年），葬于武定元年（公元543年）十一月廿三日。
“萨甫”即“薩宝”、“萨保”，原来有商队领袖的意思，不仅限于宗教首领。“使主”在南北朝历史文献中，明确是代表一国来访的使团首领。很多来中国的西域等国人士是以商队首领身份来华，从事贸易活动。由于交通不便，有些同时受其国家委托兼具国家使者的身份，也有些或者是冒用了国家使者的身份。从翟门生墓志中称其受到北魏及东魏国君的优待与赏赐情况来看，他的使主身份得到了魏国的承认。同时，“萨甫”的名称多出现于粟特文献中，因而，它往往被用来判定是否属于粟特族的重要根据。日本佛教大学的黑田彰教授依据：（一）被称作“胡客”；（二）具有“翟”这一粟特姓氏；（三）具有“萨甫”这一官称等三个方面，推断翟门生的民族身份应为粟特人，并认为翟门生石床是“全世界已发现并公布的最早一套有明确纪年的粟特石床”。
关于翟门生的籍贯，即墓志中所称“翟国东天竺人也”。两晋南北朝时期的文献中记载的翟或者翟国，主要是指活动在北方蒙古草原至中亚一带的古代丁零。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赵超研究员认为翟育并不是丁零人，也不一定是粟特人，而是其他民族的来华使者。像当时中国人称呼其他很多国家的简称一样，是将其国名或族名中的第一个音节作为中国人称呼的国名，也就是说这个国名开头发“翟”或近似“翟”的声音。并由此推测《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呾蜜国是“翟国”的一个可能选项。呾蜜国所在的阿姆河地区，尤其是它的东北方向，接近一系列粟特民族居住的中亚小国，是东西方交往路途中的一个重要站点
虽然学术界对翟门生的籍贯尚有分歧，但据墓志铭与“胡客”的称谓说明这位墓主人无疑是一个外国人士，而且很可能是一位来自西域民族的商旅首领。从石屏风上的墓主图像上看到，虽然他身着一套当时流行的中原服装，即宽袍大袖的汉族衣裳，但是衣裳的外面仍披有一件疑似毛皮质地的披风。另外，屏风外侧刘伶手持的来通杯和向秀倚靠的隐囊均属于西域的器具和日常用品，这些都暗示着墓主人的西域民族身份。
这组石屏风共包括四件刻石，每件刻石的正反两面均有图像。这是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双面屏风外，目前仅见的北朝双面石屏风。按照一般石床上石屏风的排列方式，这四件刻石应该有两件并列，组成石床上长的一面上树立的屏风，而另两件则分别树立在石床上短的两面，与长的一面共同形成一个凹字形。一面的图像组合是墓主、墓主妻子两人的坐像与乘马、牛车、侍女、侍从等；在中间插有郭巨、董永、董黯等孝子故事画。这是在北朝石床中常可见到的图像组合，显示出浓厚的中原汉文化色彩。但是另一面的图像就十分罕见，是一套完整的竹林七贤人物画，并且有注明是“阮籍”、“（向秀）”的榜题。图像中除侍立的仆婢外，一共有8个主要人物，表现他们的饮酒、弹琴、拨弄阮咸、坐吟等场景,题材来源于南京、丹阳等地的南朝帝陵中流行的“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图像，但风格迥异。这是继南京博物院国宝级“竹林七贤”砖雕壁画文物后，首次发现的北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石刻遗物。
“胡客翟门生造石床屏风吉利铭记”也是第一次对南北朝时期屏风石床类文物的准确定名，同时也是研究胡人汉化题材的珍贵文物。石屏风与石床是北朝中晚期兴起的一种葬具，主要发现于河南、河北南部、以及山东、陕甘等地。西安北周康业墓与安伽墓中的石床与石屏风上刻画了大量祆教宗教活动与粟特人生活场面的图像，具有明显的祆教文化因素，反映出外来人士使用石床、石椁等葬具的丧葬礼俗。而翟门生墓中石刻却表现出明显的汉族文化特征，它对于北朝时期外来人士长期留住中原后彻底汉化的状况应该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全世界目前较为完整的粟特文物主要保存在法国巴黎集美博物馆、德国科隆博物馆、美国波士顿美术馆、日本美秀（Miho）美术馆，国内仅在山西博物院、西安博物院、天水博物馆有保存。

二、学术界的研究情况
深圳市金石艺术博物馆收藏的这套中古时期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文物，逐步引起学者和学术机构的高度关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赵超先生2014年8月率先在第二届丝绸之路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了《介绍胡客翟育墓门志铭及石屏风》一文，后收录在2016年6月科学出版社的《粟特人在中国：考古发现与出土文献的新印证》一书中。2017年3月，日本佛教大学黑田彰教授在日本《文学部论集》第101号发表了《关于东魏武定元年翟门生石床：翟门生石床孝子传图》。2017年5月，黑田彰先生在北京大学“国际汉学系列讲座第八十四讲”，就《关于东魏武定元年石床的翟门生》展开主题演讲。2017年11月，黑田彰教授在日本《京都语文》第25号发表了《翟门生备忘录》。2018年6月，黑田彰先生在清华大学“北方丝绸之路文化遗产与21世纪国际学术研讨会”发表主题演讲《翟门生粟特人身份考：以萨甫为中心》。
黑田彰教授的上述研究不仅得到了日本文部省平成文化基金的支持，也引起了日本学界的高度重视。继黑田彰教授之后，气贺泽保规、森部丰、福岛惠、三木雅博、稻垣肇、谷口博子等一批日本学者都先后加入到研究计划中来。
2018年11月“翟门生的世界：石刻上的南北朝”学术研讨会在深圳举办。中日两国共近40位专家学者参加了本次会议。其中23位专家学者分别围绕“翟门生石刻研究”、“北朝考古”、“粟特文化与北朝胡人”等五项专题发表学术报告。研讨会由考古学界、艺术史界、美术学界、比较文学界的学者共同参与和交流切磋，打破了专业领域之间的樊篱，学术成果丰硕，将翟门生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