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范文公奏议》书影
聊城海源阁是晚清四大藏书楼之一，道光进士杨以增首创，传至第四代杨承训（敬夫）时藏书多达22万卷，盛极一时，但随即陡然衰落。1926 年，杨敬夫定居天津，欲从事工商业，售出海源阁珍本26种，其藏书开始星散，终至不可收拾，书尽楼空。陈寅恪1929年致傅斯年函中称：“聊城杨氏之书已出卖，约数万元即可得其最精之北宋书。”
琉璃厂藻玉堂店主王子霖（王雨）是海源阁藏书衰败的见证者。
1931年下半年，杨敬夫将92种宋元版书抵押给天津盐业银行，其中包括“四经四史”等镇库珍籍，作价8万元，即由王子霖介绍。杨氏经商亏损无力赎还，潘复、常朗斋、王绍贤、张廷锷等组织“存海学社”集资赎买这批书籍，仍存盐业银行，防止外流。1944年因加入新股东，存海学社改名“存海学舍新记”。抗战胜利后，国立北平图书馆经教育部长朱家骅拨款、行政院长宋子文干预，以1500万元价格将这批图书收归国有，设专室保存。

△王子霖手迹
而王子霖所见海源阁余绪尚有一批神秘典籍。
王子霖孙女王书燕在回忆文章中说，祖父曾跟她讲过一个故事。某天晚上，他访友经过前门，见两辆马车在门楼前徘徊，马车客向他打听何处有旅店。王子霖问车上为何物，马车客答是书。王子霖马上想到海源阁藏书，安排他们住在僻静的法源寺。后来证实车上正是海源阁藏书——其中几部宋、元、明版四角有洞，那是海源阁主人为防意外将珍本钉在床、柜底下造成的。马车客也对王子霖表示信任，请他帮忙寻找买主。王书燕说，祖父曾在琉璃厂文昌会馆组织过拍卖会，她推断所拍之书就是这一批。
王子霖生前曾作海源阁藏书散失随笔数篇，均未提及这批图书，他另有一篇《海源阁散书记》在“文革”中遗失。据其弟子魏广洲生前口述，1948年秋，王子霖将杨敬夫家险些遭劫的最后一批书存放法源寺，多为一般版本，而一些宋、元、明零本则存放自己家中。王子霖组织琉璃厂六家书店出资2000万法币将这批书全部买下，六家书店分别是：藻玉堂、文奎堂、文渊阁、多文阁、东来阁和修文堂。雷梦水在《琉璃厂书肆四记》中也说王子霖“曾得聊城杨氏海源阁藏书一批”。
正值兵慌马乱之际，六家书店资金多来自银行贷款，他们希望尽快将这批书出手。王子霖于是组织一场拍卖活动，为时一周，地址是琉璃厂文昌会馆，参加拍卖者有图书馆、书店，也有收藏家。北平图书馆赵万里选定10种书，包括宋本《范文正公奏议》、《礼记讼文》，元本《文则》、《修辞鉴衡》、《集度勾诗》，和明抄本《说文解字韵谱》等，定价1000万法币。但得知六家书店大部分资金来自银行货款，且急于收回后，赵万里便原定价压至600万法币，导致未能成交，六家书店决定将这批书合价分给个人存放。魏广洲又说，这部分善本书后来经王子霖推荐，又陆续归藏北平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