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创/深圳商报记者 魏沛娜

1986年，一篇名为《你不可改变我》的小说被当年9月的《人民文学》杂志作为头条首发后，迅速引起轰动。这篇小说的作者正是来自深圳的青年作家刘西鸿。《你不可改变我》后来获中国作协第八届（1985～1986）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刘西鸿也成为第一位获全国文学大奖的深圳作家。

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之初，刘西鸿以实验性小说及其创作中呈现的崭新独特的深圳观念惊艳亮相，最早为深圳文学带来全国影响和声誉，这给当时被称为“文化沙漠”的深圳可谓是带来意义非同一般的振奋和激励。有人说，刘西鸿的《你不可改变我》除了深深嵌进深圳这座城市的记忆之外，还跟许多同代人的青春记忆纠缠在一起，不会轻易拆离。她的创作是上世纪80年代一种重要的文学现象。近日，作家刘西鸿在接受深圳商报记者独家专访时，回忆了上世纪80年代的创作往事和深圳经历。

1980年到深圳海关工作

刘西鸿是广东肇庆人。1978年，她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报考理工科，成绩不理想，于是回校复读转考文科，这一次高考又是不幸落榜。不久，刘西鸿遇到深圳海关来肇庆招聘，她带上高考成绩应聘，通过了面试，1979年9月和20个受聘的肇庆同龄人集中到广东四会的海关总署培训中心培训了三四个月，1980年春节前来到深圳海关，马上被分配到文锦渡分关工作。

其实在来之前，刘西鸿对于深圳并不了解。那时她像很多广东人一样，对于深圳宝安只有“边境”概念的简单认知。“我们这批海关新人来到深圳正逢春节，罗湖口岸临时通宵通关，让我们去罗湖总关支援，检查进出口旅客，我去的是出口科，凌晨二点就起床，在文锦渡搭上总关来的巴士到达罗湖出口闸口，年初二开始罗湖口岸的出关通道就人山人海，灯火通明。连续加班的海关人员也累得够呛，分三班休息，吃总关饭堂送到现场的热包子，像军队一样，人人都很精神、很有秩序，我喜欢那种气氛。”刘西鸿回忆说，当时他们在文锦渡关口所住的海关集体宿舍是一排简易平房，每间十几平方住五六个人，几间平房共用门口地上一个水喉刷牙洗衣服，对面二百米就是深圳界河桥，桥上定时交还偷渡客。这个风景她观看了好多年。

▲上世纪80年代，刘西鸿在深圳（受访者供图）

在工作之余，刘西鸿也阅读、写作。《人民文学》《收获》《十月》《花城》等杂志都是她当时的读物。“这些刊物都是令人期待、令人激动、让人满足的精神食粮、是我们的精神花园。比如《晚霞消失的时候》这部小说，读完之后我的思绪长久停留在那些段落上，持续数天、数月，思想被它充满，可以整段熟背。”

文学创作从深圳走向全国

上世纪80年代是文学的璀璨时光。在刘西鸿眼中，改革开放后，全国顿时生机呈现，文化活跃。那时内地的文艺作品出版市场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大、非常快速的变化，大量引进外国文艺作品和港台小说；那时的作家无论是年壮的还是年轻的，都是处于独立思考、互相学习的写作状态中。“互相学习是指他们在写作的同时也十分关注同行的创作，自觉、自发地互补长短。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在如此繁荣的文学环境的影响下，刘西鸿的创作才华也逐渐爆发。尤其当她接触了张爱玲和白先勇的小说后，看到他们另类别致的文学描写，颇感新鲜，写作上从而实现了“开窍”。1984 年她写出第一篇中篇小说《月亮，在摇晃着前进》。她的文学创作在深圳已崭露头角。对此，深圳市委宣传部第一任部长李伟彦曾撰文评价道：“我在1984年第一次读她的中篇小说《月亮，在摇晃着前进》，就有一种清新洒脱、独立不羁的感觉。她那含蓄、洗练的叙事风格，朴实、风趣又有广东味的语言，以及巧妙描写特区风情、善于捕捉特区青年心理的技巧，使我预感到这棵幼苗将要茁壮成长，像她小说描写的那样大踏步前进。”

很快，刘西鸿“这棵幼苗”已然完成蜕变。她的小说《你不可改变我》首发在1986年9月《人民文学》头条。她坦言，这篇小说实际上在很短时间内顺利完成，没有很多考虑。“整个80年代，我觉得自己有很多故事要写，有很多想法和想象要付之于文字。小说写得都很快，写完就寄出。当时花城出版社副总编辑李士非对我有特别的指导和帮助。这个短篇写完我投给了《人民文学》，时任主编是刘心武。”

《你不可改变我》刊发后，轰动一时，并获得中国作协第八届（1985～1986）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时至今天，这篇小说在深圳乃至中国文学史上依然属于“分界线上的作品”，具有不可动摇的地位。现任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学评论家李敬泽曾经如此定位它在文学史中的地位：“这篇小说在中国当代小说和精神的演化中依然具有标志性意义。”李伟彦则说获悉刘西鸿获奖后，他和许多人一样，都为深圳有自己的青年作家而感到高兴和亢奋。当时他还陪同市委领导邹尔康到她工作单位看望她表示祝贺。

对深圳的情怀与祝福依旧

事实上，刘西鸿最早的愿望是想做一名记者，想不到却当了海关工作人员，随后又进入文学领域，她称写小说、成为职业小说家是“那时候最理想的愿望”。除了《月亮，在摇晃着前进》《你不可改变我》，她还写过《黑森林》《爱人哪，在路上到处都有》等小说，也曾经产生过不小的影响。深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于爱成认为，刘西鸿的小说多以城市生活为背景，描写现代青年在改革开放时期对自己人生道路的大胆选择，表现了他们对人生世界的崭新感受及其不同流俗的人生观念，带有极强的个性意识。

值得一提的是，《你不可改变我》在1987年被改编成电影《太阳雨》，由“中国电影第五代导演”广东的主要代表人物张泽鸣执导。刘西鸿回忆说，当时张泽鸣读了《你不可改变我》后有意做新尝试，这样就联络上她。“虽然我是《太阳雨》编剧，但电影完全是张导的作品。演员也是当年中国演员中的佼佼者，张导拍得挺好看的。”

无疑，刘西鸿在小说创作中对“时代情绪”有着精准把握，离不开当年深圳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经验所触发。“你不可改变我”甚至被视为那个时代的一种深圳观念。她向记者介绍说：“最近几年我读了一些有关上世纪80年代的回顾，我们都很清楚深圳的发展，是受惠于国家的总策划，是‘改革开放’基本国策所赐。一个边境小镇，能快速成为贸易繁荣、科技活跃、教育领先、文化多元的大城市，它经历过的种种，都是基于无数深圳人勤劳积极的付出，和国家对它特殊的优惠，特别是经济和文化领域上的优惠。”

▲2018年深圳会展中心举行的书博会上，一名读者得到签名书后与刘西鸿合影留念

今年是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刘西鸿对深圳的情怀与祝福依旧。她说：“深圳在我心中是一个永远的存在。无论是四十年前文锦渡的界河桥，还是国贸大厦货架上的初级时装。在深圳我留有一辈子不会忘记、不会割裂的精神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