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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春日迟迟
作者:嫣然(互联网从业者 北京)
最近搬了家,在阳台上把小餐桌安顿下来,铺好桌布。
那张桌布,还是刚刚到广州的时候,拿来做窗帘的。浅蓝深蓝的格子,接近麻的质地。我这人恋旧,十几年,搬五六回家,因为喜欢,没舍得扔掉,就一直带到了北京。曾经,我以为我离开广州不过是去去就回,但生活又岂是能预料周全的?
这一回,好像跟北京有点相濡以沫的感觉了。把喜欢的蜡烛、杯子、茶壶统统拿出来摆好,在这样一大扇窗下,书也读得,字也写得,客也便宴得。
春日迟迟。宜宴,宜饮,宜叙旧。友是认识二十四五年的旧友,兜兜转转这许多年,才又重逢。
菜市场里早已经春心萌动。香椿芽全是红头,芽头嫩生生的。淡菜正是肥美,紧紧抱作一团,连卖水产的大姐都少不得轻手轻脚,怕惊着它们。金鲳也是新到埠吧,黄灿灿的尾和鳍,有种不容置疑的肥美。随手挑了这么几样,没细想,就觉得应季。然后花一个小时,做了一餐春宴。
前菜是香椿豆腐。这算是传统的春季时令菜。烧一壶水,把香椿芽汆烫一下,是为了去掉涩口的感觉。切成细末,放盐跟核桃油拌一下。老豆腐用刀碾烂,跟香椿拌在一起,已经暗香盈袖了。找了个高身的小茶杯,豆腐沫填在里头,倒扣下来,就是浑圆的两坨。撒几叶芽菜,满碟都是春色。
还有玫瑰冰草。冰草是原产于非洲的盐生植物,叶子跟茎上长着密集的泡泡,嚼起来脆生生的,像冰晶一样,故名。冰草微咸,通常餐厅里拿来拌麻酱或者蒜醋汁,其实这菜,吃甜口比吃咸口更为殊胜。
两道热菜番茄贻贝和姜汁焗金鲳都是客人进门以后才做的,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儿。而且,两道菜根本可以同时进行,一起热辣辣出锅。我也不知道贻贝到底什么时候应季,只是最近发现它特别肥美。只是这货收拾起来麻烦一点,要一只只剪掉纠缠的丝足。铸铁锅放油,爆香蒜粒,番茄去皮切小粒入锅一起炒出汁水来。贻贝下锅,放点综合香草,倒一小杯白葡萄酒,随手翻两下,也就是铲起铲落的事儿,看见开口就关火,切不可恋战。鲳鱼事先起骨切成骨牌大小,姜拍碎,放料酒、酱油、胡椒碎腌十几分钟,铸铁锅底放一点点油,姜拍碎垫底,然后把鱼块层层码进去。这菜只要备好,到时间开大火焗就是。
老友说带支酒来,事先也并没说是什么酒。看瓶型知是勃艮第,酒标非常低调,唯一的图案还是同色的暗花。勃艮第酒我并不熟,但看见一级园的字样就知差不了。果然,好酒。白花香气跟矿物感在口腔中激荡,两支Redel酒杯铮琮作响。如果说,通常新世界的霞多丽白酒是清新单纯的少女,这支夏山-蒙哈榭的莫爵修道院,入口丝滑饱满,有千帆过尽的深韵。
后来才知道,本杰明-勒胡是勃艮第最有天赋的年轻一代酿酒师。想来,在完全不知道酒的状况下,拿香椿豆腐和姜汁焗金鲳来配算是险胜。香椿的浓烈,金鲳的丰腴,衬得起这么一支不简单的酒。那样的春日午后,酒是对的,菜是对的,人,也是对的。古人说“四美具,二难并”,这样的相逢,的确是久别重逢。
(文章配图: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