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陪妻去市场买菜，她突然在本地老太太的菜摊旁停下来，原来摊上有数把南瓜尖。那是南瓜藤最尖端的部分，肥硕，有小梗、小叶、还有小藤蔓，粗犷的外表中透着慵懒，慵懒的背后绿得水灵。妻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问价格，自然而然随手买了两把。

多年前，我带着她第一次去我家。偏远的乡村交通不便，离集市也远，因是突然决定，在没有电话的那个年代，也无法提前告诉母亲。那天中午，当清秀水灵的妻站在母亲面前，母亲又喜又愁：午餐咋办呢？愁归愁，母亲到菜园转了一圈，在厨房里待了片刻后几盘菜肴便上了餐桌，炝炒南瓜尖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妻而言，南瓜尖做成的菜是第一次见到。她在品尝后竟然念念不忘成为最爱。这道菜制作简单，最难的部分算是食材的获取吧。南瓜尖是自家种的，母亲现场采摘确保了足够新鲜，柴火灶、大铁锅更让菜好吃，那种独特的磨砂质感的确很特别。

参加工作后，单位宿舍楼后有片空地，我们种上时令蔬菜。春末丢下几粒南瓜籽，几天就发出芽来，过不了多久生出荷叶大的叶子，藤蔓蜿蜒，非常壮观。南瓜尖可食用的期限长达半年，并不因摘取过多而耽误生长，掐断一根还有更多从叶腋间萌发出来。妻掐南瓜尖只取尖部三四寸处，那部分叶初生，尚有细白绒毛，茎无筋，是最佳的食材。

妻做得最多的是素炒南瓜尖，无论是作为早饭的味碟菜还是午餐解饿消疲的主菜都能应付自如。妻会买点肥些的五花肉，在锅里炒出油，将五花肉炒至焦黄后放入干红辣椒炒出香味，把洗净的南瓜尖放进去稍炒，起锅，一盘晶莹碧绿的五花肉南瓜尖就做好了。此道菜色、香、味、形、养俱佳，尤其是“养”，除了具有清肺通络的功效外，据说因其生长迅速，鲜嫩多芽，带着强大生命力,会让人体的生命活力更强。

南瓜尖好吃又有特色，却很少出现在餐厅菜单上。我问过餐厅老板，他们说南瓜尖上覆着一层绒毛，不宜食用，必须连同表面的皮一起撕掉，这样太花时间了。我觉得是做法不对，母亲曾传授我炒南瓜尖的秘籍，大火干炒即可。其实，大凡口感粗糙的绿叶菜，就得干炒为妙，如苋菜，在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也提及：“苋须细摘嫩尖，干炒，不可见汤”；而口感细腻的绿叶菜，才适合带汤小炒。

母亲传授的炒南瓜尖秘籍虽然记在心中，但是她做的炝南瓜尖却很难吃得到了。好在妻用她一双巧手悉心传承，将素炒南瓜尖、鸡蛋南瓜尖、豆豉南瓜尖等摆在桌上，食之入心入肺入肠入梦。于是，家的味道悄然而来——我仿佛看到母亲种的几株南瓜，正爬上墙头、门楼，垂挂在树枝上，南瓜尖摇曳着盼我们回家。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