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曼/文
这个世界对老去如此苛刻。年轻,永远年轻,永葆青春,在科技的助力下,我们有着蚍蜉撼树的勇气和毅力,对抗着岁月,不敢老去。连中年人都被嘲笑为油腻的时代,那些老派的人给我们镇定和从容的力量,中流砥柱,让人心生敬意。
64岁的费玉清,在舞台上唱完最后一支歌,宣布退出歌坛。这个几十年来一直西装笔挺,温润儒雅的男子,无论时代多么喧嚣,歌坛潮来潮去,坚持着自己的风格,即使被人戏称为公务员造型,也毫不介意。1984年,将近不惑之年的费正清终于获得了“金钟奖”最佳男歌手。他的获奖感言同样充满着老派的谦逊和感激,体面,有礼数,谦逊,念旧,长情。情感节制内敛,高远而真诚。老派不是顽固保守,一味沉浸于过去,而是保持操守,疏离于变幻的时代之外。
不仅是住老屋,访老友,听老歌,穿旧衣。老派不是老去,沉溺在过去的岁月里,缩小着自己的疆域。他坚持着做事风格,自律,不因老去而自我惶恐,自我涣散,他们努力展现在那些应该本传承的品质。纵然潮水奔流汹涌,但河床一直在那里。
我的父母七十多岁了,他们依然保持老派的生活习惯。即使可以做甩手掌柜,也坚持古朴的礼节。清晨起来,他们总是习惯把房间打扫得干净整洁,把床上整理得平顺自然。即使在外旅行,住在酒店里,他们依然不习惯把个人的凌乱交给陌生人。一切都井井有条,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除了换洗床单,几乎不需要再做清理。那些整理房间的人一定会被干净的房间感动吧。老派的人不习惯自己的事让别人做,他们用一己之力维持着过去的礼数。他们不习惯成为上帝,由此多出桀骜、不屑一顾的锋芒。体恤他人,克制自我。
每次到父母家,离别时,老爸都要坚持把我们送下楼。如果是单人,还要陪着我到街边,看着上了的士,还站在那里。全然不管女儿已经是年过不惑的中年妇女,行走江湖的本领已是炉火纯青。老爸的力量一定坚持着为女儿绝不枯竭。他们倔强地保持着自己信奉的礼仪,用它努力阻挡着世界的溃散。在中心,是老去的老派人在按照自己的规则全力束缚着日益崩溃的生命,井然有序,竭尽所能的给予。
老派是古玩,不是旧物。流逝的时间恰是打磨它的工具,越久远,越是散发温润的光线。老派的人,有许多规矩,只是要求自己,并不以此悬的,苛求他人。他们的礼数和谦恭如春雨润泽人心和大地。正如木心的诗: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那精美的锁和钥匙恰是老派的克己暖人,清白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