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文

在《清平乐》里，按说皇帝赵祯与皇后曹丹姝三观一致、审美趋同，本该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皇帝对皇后有欣赏，有敬重，也有理解和怜惜，皇后视皇帝为理想爱人。可不是冤家不聚头，帝后一直在相爱相杀。每次皇帝去找皇后，或议事、或闲聊，也有和谐温馨桥段，可更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老友，怎么看也不像情人。在处理亲密关系这件事上，皇帝自然有问题，他偏爱骄横跋扈的张娘子，伤害了夫妻感情。可曹丹姝的问题是故意“不好好说话”导致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每当遇到意见不合，曹皇后就会“整顿衣裳起敛容”行大礼，“臣妾任由官家责罚”，其实言下之意是“你也知道我明明是正确的，你却不听，那好吧，我也懒得说了，我认错还不行吗？”其情状不是认错，是赌气，是谴责对方“你糊涂”。于是在第50集里，皇帝终于爆发：“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十多年了，一言不合，不是祖宗家法，就是臣妾任由官家责罚，你口中的臣妾有罪，其实是在说陛下昏聩！”

那种委屈吞咽的神情、自怜自哀的语气，传递出一种更强烈的指责和否定，多数人听到这样的话，不是偃旗息鼓，而是更加火冒三丈。如果曹皇后不是这么每次都大义凛然的，而是真实的表达出自己的需求，这个环扣或能开解，毕竟皇帝每次去找她，除了欣赏她的才华，也是情感上想亲近她，而不是一次次被愧疚绑架。

让最亲近的人愧疚的人，也不是为了让对方难受，就如同曹皇后，她掩藏在自怜自哀之下的最深的诉求是：“我想要你爱我”。她的终极动机是在自我保护，用道德谴责的方式来让对方心生愧疚，而后达到自己的诉求。谴责别人，激发对方内疚，看似维护了自己脆弱的自尊，实际上的破罐子破摔的隐性撒泼。皇帝看透了皇后的这一招，他反问她“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吗？”这句话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很残酷，换句话说就是“你想要我爱你，为何不能好好说呢？为何要用自我惩罚的方式来惩罚别人呢？当你试图让我感到愧疚，只会把我推远而已”。

旧时代的女人羞于启齿自己的欲望，说不出“我想让你爱我”。尤其是皇后，致力于把自己修炼成德才兼备温良贤淑的后宫领导人，深深掩埋起自己渴望被爱被关心的心思，藏得太深，自己都找不到了。人要先尊重自己的欲望，才谈得上对其他人真诚。在亲密关系中，当一个人总是振振有词手握真理，貌似无敌，动辄用道德绑架他人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赢了道理，输了感情。就像曹皇后，拿起审判的武器的时候，她不知道她失去了更珍贵的东西——亲人之间对彼此浓烈而真实的依赖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