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肆/文 王建明/图
王禹偁《点绛唇》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
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
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
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王禹偁是宋初名臣，以敢言而三遭贬黜，乃作《三黜赋》，有句曰“屈于身兮不屈其道，任百谪而何亏？吾当守正直兮佩仁义，期终身以行之。”可见他立身高洁，正道直行的君子品格。
王禹偁最拿手的是文章，其次是诗。词则只留下这一首小令。估计他很少作词，主要就是因为他太“正”。词有点像现在的流行歌，写出来了，还得拿给演员去唱。演员最喜欢唱的，观众最喜欢听的，是情歌。在宋朝，就是艳词。王禹偁身为特别正的正人君子，不愿意写艳词。在他的名篇《黄州新建小竹楼记》中，他说“……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不作艳词，不爱跟声优歌妓来往，那还怎么在词人圈里混呢？
从这首《点绛唇》看，王禹偁比范文正公还要“正”。文正公好歹还留下了一两首“艳词”，“眉间心上”啥的，而王禹偁的这首词，一句暧昧的话都没有。当然了，如果谁非要把“雨恨云愁”往“云雨巫山”方面去想，我也拦不住。
我理解这首词的意思是，烟雨中的江南美景，透着一丝惆怅。王禹偁独立楼头，俯瞰水村渔市，仰视天际征鸿，心中事不知向谁诉说……
不愿意往艳词堆里混，但也拦不住一大堆词人向他致敬。苏轼就曾称赞王禹偁“以雄文直道独立当世”“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有学者认为，王禹偁这首词对柳永的《雪梅香·景萧索》、辛弃疾的《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和姜夔的《点绛唇·燕雁无心》等名作都有影响。我假装研究了一下，觉得比较实锤的就是柳永的《雪梅香》。“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想佳丽……尽分付征鸿”简直就是拿王禹偁的词进行了二次创作。当然了，成功地创作成了一首标准的艳词，也不知王禹偁作何感想。
当然了，如果大家都认为王禹偁以文人风骨在雨中凭栏远眺，立了一个最帅的范式，词人们学的不是别人就是他，那我也竟无力反驳。既如此，那我也推波助澜一把：没准王禹偁还影响了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