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崖/文
秋日到乌镇，在一处水上的早市，看到有老者在岸边停靠，新酿的一坛坛老酒，用大红的绸子封着，搬了满满一船，向远方划去，我搭了他的船，向西栅去。沿途，看到旁边早市里，是用筛箩盛放的垒成小塔一样的柿子、青椒、红椒，还有滚圆的南瓜，这姹紫嫣红的秋日，不在花朵，而在果实上。
乌镇秋日的水上集市，很是热闹。附近的农人会把河里的小鱼，稻田里收下来的小龙虾等各色农产品拿到集市上来卖，也有糕点，是乌镇的姑嫂饼，映衬这样一个飘着香的秋日，很是应景。乌梅酒也很讲究，有卖鱼的老汉用小铁壶拎着，一边等待着顾客上门，一边抿上一小口，嘟囔着：“这酒，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了。”
秋天的味道是什么？桂花的香气，远远的，隐隐的，从不知道哪里的树上飘过来；菜市场里，人头攒动，各色水嫩的青菜，在这个季节最肥美丰腴；从画舫划动的水波中，有河水湿润的气息，这气息，竟然也是清爽备至的，似当季的风。
在乌镇的秋日清晨，推开舷窗，可以望云，云在古建筑的屋檐上悠游，似秋日里慵懒的猫，有一搭没一搭地迈着步子，我们不知道白云朵朵是什么时候从乌镇的屋檐上走开的，就像不知道一只猫怎样规行矩步地穿越屋顶。
秋天，尤其是进了乌镇这样的地方，最宜饮酒，饮酒不必太多佳肴，一碗虾子面，一叠菜心黄豆，配上一杯女儿红，也是大好。知足菜根香，这样的季节，虾子最饱满，做出来的面也最鲜美。在一处民宿里，还曾吃到一位老阿妈做的面叶，用当季的野菜一起来煮的，香得很，似乎把桂树上的那朵云也扯到了餐盘里。
画船载酒，欸乃过街巷。在水上伏着的粉墙黛瓦，弓着腰身的古桥，远处湛蓝的天际线，淙淙水波里偷偷谛听秋风的鱼，在乌镇的秋天里，安静而诗意。划船的老者说：“人呐，这辈子最怕过秋天，古人不是说‘春秋，春秋’嘛，秋天一过，人很快就又要涨一岁，在这个季节，饮一杯酒，让快乐长长久久，就不惧春秋苦短了！”老人是一位退休教师，闲下来，在乌镇的河道里跑船，他还说：“这些年，我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大把大把的年华都像这一淙淙水波，哗啦啦都走远了，人在岁月深处总要抓一些什么，手里抓不住，眼里就要抓住，眼里也抓不住，心里就应当有那份美好在，身上心里什么都没有，那活个什么劲头……”
划船的老者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说多了，赶紧止住，还不忘补充一句：“人嘛，一到我这把年纪，就容易话多，我这年纪，业已是‘秋天’了。”我坐着老者的船，向前走，并没有搭话，那船酒飘到鼻孔里，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