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容庚收藏青铜器,曾有“破杯重合”故事,传为学林佳话。
△丞不败利厚世杯拓片及题跋,现藏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
1931年,他在古玩摊上购得半只青铜残杯,上有铭文“丞不败利”,不解其义。不久,又在琉璃厂购得半只残杯,携归后检视上次所购残杯,正好重合。下半有铭文“厚世”二字,与上半合之,乃一完整铭文:“丞不败利厚世。”
得后半残杯当在1932年春天。1932年5月10日,容庚日记记载:“吴其昌、唐兰留吾家,为题藏器。”所题藏器中即有此杯。唐兰为题卷首:“丞不败利厚世杯。希伯初得此残杯,佚其下半,既印诸《汉金文录》矣,即获延津之合,物聚于所好,信哉。唐兰。”杯拓现存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未见吴其昌题词,另有商承祚、顾延龙、魏建功题词,日记中未提及。
△容庚《汉金文录》书影
商承祚1930年秋任教于北平师范大学、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每次到清华授第一堂课,必于前夕下榻希白家,得以研讨学问,或欣赏其所得的古器物”,此时即容商辨难最频密时期,商承祚题跋:“去年秋,希白得此杯之半,欲为得未曾有,余戏云:安能遇其馀为延津之巧合耶,相与一笑。今春游厂甸,值希白喜谓余曰:已得见杯之下半矣!余为之既谔且欣。估人昂其值,数往返然后得,而余足亦几折矣。今希白出此册属题,乃记其始末,又叹估人之诡诈之不易与也。二十一年五月十四日商承祚。”
器物仍有残缺,但铭文“丞不败利厚世”完整。顾廷龙此时为燕京大学研究生。他的题跋引经据典,指出“厚”通“后”,认为此六字铭文是吉祥语。
△魏建功题《钱玄同先生遗墨》
魏建功题长跋,极具学术价值。他称:“此器前人或谓之‘羽觞’,按当以‘杯’名为确。”汉代杨雄《方言》:“椷、盏、盕、閜、颓,杯也。”魏建功认为:“杯乃汉世通语,朝鲜乐浪古物有漆器出土,与此制同,花纹略异。盖漆器为铜制、陶制以后所兴,尔时行用同广,大抵用以盛承,故铭文曰:丞不败利厚世,皆汉器铭句成语,意取双关,丞固盛承,而亦取长作丞,意如后世长命富贵,及当世宜侯王,诸文名同意也。民国廿一年五月十八日,魏建功谨记于颂斋。”他在补记中又称:“长宜官寿万年竟铭之与此文意同,仍于杯作丞不败,所谓双关说当不谬。”
容庚与魏建功交往密切,早在1926年7月,他就曾在魏处借得韵书数种,其中包括魏著《古音大辩论》。魏建功作为语言文字学家,研究领域偏重语言音韵学,而他在文字学方面的功底与造诣也不可小觑,由此题跋可见一斑。魏建功此时任教于北京大学,同时兼任“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常务委员。1927年经沈尹默、张凤举推荐,任朝鲜京城大学法文学部讲师。他在此跋中提及朝鲜乐浪出土漆器,可见对朝鲜文化也有较深入研究。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