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雷，河南商丘人，自2017年起，就职于深圳出版集团所属企业，工作之余热衷文学创作。目前已创作乡土纯文学小说《矛盾之家》、打工文学小说《南国往事》、校园小说《日落》等三个长篇故事；中短篇小说《蟑螂》《一碗混沌》等三十余篇；诗歌近百首。作品焦点主要集中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起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在社会转型过程当中，城市与农村的社会变迁，用一些幽默荒诞的故事，反映精神建设与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反应社会各阶层人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巨大落差。
为孩子着想
作者：史学雷
这次乘火车回家，睡我下铺的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很明显，妻子已经怀有身孕，挺着大肚。她躺坐在卧铺床上，丈夫用手捂住她的肚子，问：
“有动静吗？”
妻子点点头说：
“有。”
仿佛这一问，就打开了一个话匣，接着，妻子就开始不停地跟丈夫说道怀孕生子的种种辛苦：吃不好、睡不香、走路走不动、坐下起不来……
一个还未生过孩子的人俨然已经是生孩子的专家。
妻子本想从丈夫那里得几句贴切的安慰，熟料丈夫不解风情，不仅不给妻子一丝安慰，反而不甘落后似的，也开始抱怨不完的烦恼。他把头一磨，坐在床铺边上，唠叨：小孩子生下来就是麻烦，我早就知道，哭、闹、到处拉、到处撒、照顾长大不知道要熬多少夜，不好好吃饭就容易生病，没完没了的花钱……
于是，夫妻两人开始计算起孩子出生以后的各种花销：奶粉钱、打针钱、交学费、买衣服……
说着说着，丈夫无意中看到妻子身下卧铺上铺着的被单质量不错，用手一摸，手感也好。就对妻子说：
“你看，这被单不错，拿回家将来给儿子撕成尿布，不是省不少钱。”
于是当下就起了拿心。妻子怎么劝他也劝不动。
“我这是为孩子着想。”
说话间，他就把被单从妻子屁股下面抽拽出来，折折叠叠塞进行李包。
刚装好被单就看到被单下面的的毛毯也不错，于是丈夫又对妻子说：
“你看——这毛毯——以后留着给儿子铺摇床，不是又省不少钱。咱两口子摸爬滚打一整年才能买几件东西，是不是，我们刚结婚，根本就没钱，是不是。如果拿回家留着，将来肯定发挥大作用，是不是，嘿嘿——”
又起了拿心。而且也真的拿了。
自己床铺上的好，别人床铺上的自然也好。一路上，丈夫就盯着别人床铺上的毛毯被单。等那乘客一下车，他就跳过去，被单床垫，折折叠叠统统装进自己的行李包。
装完了床上铺的床下垫的。他四下张望，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金属水杯。火车一抖，摇摇晃晃的，反射着车顶的灯光，格外亮眼。丈夫轻声嘟嚷着：你看看这杯子，材料好做工精致，以后给小孩喂奶喂水，多方便，这么好的质量，耐用又耐摔，有时候花钱都难买，说实话，我感觉就像是专门给咱生小孩预备的。
趁人不注意，杯子也塞进包里了。
刚塞进杯子，大概又觉得那些碟子盘子也都不错，在他孩子出生后的将来都能派上大用场，于是死死的盯着看着，双眼放光。这些物事都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反正看到了就认为是没人要的，看到了就认定是为他将来的儿子而存在的。
“简直越看越漂亮……将来都可以省不少钱。”
于是，也全都塞进自己的包里了。
看见有乘客落下的半盒烟、打火机，他就候在那里，等了一会不见人来找，他窃窃的笑一声，三下两下，都撸进自己包里，塞不进去，使劲塞，用手按，用脚踩。抬眼一看，车皮墙上挂着的一把小锤头，精巧、结实。又嘀咕：以后可以给孩子当玩具——哎呦我滴亲儿子，你看你爹多疼你——又省了买玩具的钱。顺手摘掉，也塞进包里。
一个包塞满了，再塞另一个包。这间隔厢搜寻完了，又去搜寻别的隔厢。总之，但凡看上去对小孩子有用的，可以节省花钱的，现在又带的走的，他统统变魔术般的装进自家包里。不一会，就装了满满几个大包。
上车时两手空空的夫妻二人，如今已然大包小包堆满了半个车厢。
火车快到站的时候，丈夫叫妻子起来，递给她两个包袱背。妻子怕伤着肚里的孩子，说不能背。丈夫一甩脸，说：
“伤着一点也不要紧，这么多东西还不都是为他拿的么。等他生下来，多用玩具哄哄就是了。”
妻子拗不过丈夫，只好一个肩膀挎一个。其余的大大小小，全由丈夫背着、扛着、挎着。只看他威风凛凛的站在车厢中，双眼放着光芒，满脸胜利的微笑。
车到站，两人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往外走。突然，不知道是哪个包里徐徐的冒出一大堆烟来。丈夫犹豫片刻，还是一股脑把“行李”都散在地上找。然而行李太多，包裹太乱，还没找出是哪个在冒烟，就远远地看见列车员已经朝这边走来了。对方大声的冲二人喊着：
“哪里冒的烟，是谁乱抽烟，不准乱抽烟……”
列车员脚步声急促，如马蹄一般嘚嘚的朝着二人奔来，丈夫开始有些慌乱，妻子劝他：
“别要了，列车员来了，被抓到多不好，咱们赶快走。”
然而丈夫却舍不得放弃，只见他左右手利索的相互撸袖口，拉开了大干一番的架势。他头也不抬的对妻子说：
“来了就来了，这么多好东西，能舍得不要。你先下车，就装作不认识我，实在不行，一会儿我就敲碎窗玻璃，跳出去再跟你汇合。”
妻子一脸的无奈，但也只好自己先出去。她刚转身，车厢门就被丈夫关上，别上。
……
烟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很快，就呛满了大半个车厢，从外面向里，什么也看不见，闻讯而来的列车员都被挡在车门外，纷纷急的直冒汗。但是打不开门，只能隐约的听到几声咳嗽声。
下车的乘客都被吸引，聚集在站台上围观。妻子也立在人群中，急的直跺脚。远处，更多的人都朝这边赶过来，如蚂蚁一般聚集在车厢两旁的站台上，吵吵嚷嚷，十分混乱。
“车厢要着火了，快要爆炸了，快跑啊，快跑……”
不知道是谁，从哪里这么嚷嚷的叫起来。伴着叫声，刚聚合不久的人群又迅速的逃散开，如洪水一般，喧声震天。对比之下，车厢里面，却显得寂静，一点也听不见声音，只是冒烟。
过了好一会儿，依然只是冒烟，没一点动静。
审读：喻方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