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乾隆三十四年（1769）十一月初七，李文藻离开京师，赴任广东恩平知县。逆旅迢迢，长夜漫漫，他以追忆琉璃厂店肆名号自遣，撰成《琉璃厂书肆记》，凡一千五百余言。

△《南涧文集·粤西金石刻记》，李文藻著

李文藻著有《粤西金石刻记》、《山东元碑录》、《粤谚》等，而以《琉璃厂书肆记》最为著名。清末李慈铭云：“《琉璃厂书肆记》一首，颇足见当日文物之盛，亦将来考都门掌故者所当知也。”

有趣的是，李文藻在厂肆所购图书，即有明末清初屈大均撰《广东新语》，他在《书肆记》中称为“选恩平之兆”。

△屈大均《广东新语》

李文藻（1730—1778），字素伯，晚号南涧。山东益都（今青州）人，乾隆二十六年（1761）进士，纪昀为房师。他曾佐其福建学政幕，此后进京述职亦曾寓阅微草堂。

乾隆三十四年（1769）五月，李文藻谒选至京，寓居百顺胡同，至九月底签选广东恩平县，十月底领凭，十一月初离京，期间共五个多月。“无甚应酬，又性不喜观剧，茶园酒馆，足迹未尝至，惟日借书抄之”，他曾向纪昀等人借书抄录。“步入琉璃厂观书”是最大乐趣。因暂居京中，买书不多，而琉璃厂书肆他几乎没有不到者。

《琉璃厂书肆记》追述各书肆名号、店主及其售书来源，又记述自购及目睹罕见图书情形，实为记述琉璃厂书肆之创始。据李文藻所记，当时琉璃厂至少有店肆30家：声遥堂、嵩秀堂、名盛堂、带草堂、同升阁、宗圣堂、圣经堂、积秀堂、二酉堂、文锦堂，等等。这些书肆到缪荃孙写《琉璃厂书肆后记》时几乎不存。

据他所记，四库全书开馆前京城书商多为江西金溪人。琉璃厂东西长二里许，桥居厂中间，北与窑相对。正阳门东打磨厂有书肆数家，皆金溪人，所卖者新书。此外又有苏州、湖州等各地人士。厂甸中除书肆之外，还有其他行业。桥东街道狭窄，参以卖眼镜、烟筒等日用杂物者；桥西街道宽阔，尚有古董店，及卖法帖、裱字画、雕印章、包写书禀、刻板镌碑之店肆。近桥左右，则有补牙、补唇、补眼，及售房中之药者。如遇廷试进场之日，厂肆中试笔、卷帒、墨壶、镇纸、弓棚、叠褥等物俱备。

△《通鉴纪事本末》书影

30家书肆中，二酉堂始自明代，因称老二酉。文粹堂肆贾谢氏为苏州人，李文藻于此购书最多，有钞本《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芦浦笔记》、《尘史》、《寓简》、《乾坤清气》、《滏水集》、《吕敬夫诗集》、段氏《二妙集》、《礼学汇编》、《建炎复辟记》等，刻本《长安志》、《鸡肋集》、《胡云峰集》、《黄稼翁集》、《江湖长翁集》、《唐眉山集》等。

周氏宝名堂在桥西路北，原本卖仕籍、律例等实用书籍，当时购得果亲王府藏书二千余套，装潢精丽，俱钤图记。李文藻在此购得梁寅《元史略》、《揭文安集》、《读史方舆纪要》等，皆抄本；《自警编》半部、《温公书仪》一部，皆宋椠本。此店又有方望溪著书原稿、抄本《册府元龟》及明宪宗《实录》等。积秀堂有杨万里、洪盘洲二集抄本，索钱三十千，因手头拮据，借读数日后归还，仍不能释念。

审读： 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