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强/文

邓石如，安徽怀宁人，清代篆刻家、书法家，邓派创始人。初名琰，字石如，避嘉庆帝讳，遂以字行，后更字顽伯，因居皖公山下，又号完白山人、笈游道人、凤水渔长、龙山樵长。

赵之谦评邓石如书云：“国朝人书以山人为第一，山人以隶书为第一。”通览顽伯诗、联、书、印诸艺，窃以为其印为第一，印又以朱文居首，朱文印尤以流畅婉转一路最佳。在顽伯所传此类风格印作中，“江流有声，断案千尺”、“意与古会”无疑为代表作。今人所见顽伯传世印作，印拓居多，原石殊少。故今之学邓者，仅能依印拓，描其形貌，得其仿佛。惜乎？

云亭兄所藏顽伯印原石多方，此为其五，汇一小辑，令今之学邓者得窥顽伯堂奥，善莫大焉。五印风格一如“江流有声，断岸千尺”、“意与古会”两印，线条如侠客舞剑，刚健婀娜；又如舞女挥袖，摇曳生姿。

五印虽整体风格相类，但又各有面目，各具匠心：

“云外客”印，首、末二字以两“金钟罩”统摄全局，形成俯瞰之势。“外”字三俯笔曲度稍小，对首、末二字两大曲笔形成视觉缓冲。诸多短横以仰笔打破整体俯视基调。一俯一仰，一立一破，全印辩证统一。

“心织笔耕”印，“心”字画少，邓氏并未因此压缩其位，而是大面积留白，计白当黑，形成印眼。“织笔耕”三字画多，对“心”形成包抄之势，向“心”而立，细部又以“耕”字“井”部留白与“心”字形成呼应。通观全印，虚实对比中，尽显顽伯核心艺术观“疏可走马，密不容针”。

“执古之道”印，分别以“古”“之”画少者、“执”“道”画多者形成对角对称。四字虽平分印面，但变化潜隐其中，妙处令人咂摸无尽。

“与花传神”印，四字亦是平分印面。与他印不同者，他印虚实对比，全靠画多画少，在字与字之间形成。此四字则因各自笔画多寡接近，难以相互间形成虚实对比。故顽伯将四字重心悉数上提，实上虚下，虚实在各字内部对比，形成上紧下松之态。看似头重脚轻，险象环生，实则因几笔长竖或外拓或内偃而稳如泰山，极像湘西凤凰古镇之吊脚楼。

“一水方涵碧”印，妙处在于借边与穿插。“方”一笔和“涵”字“水”部一笔借边，形成对角对称，由此避免“一水涵”三字和“方碧”二字因分居两行而泾渭分明，使全印上下统摄于两画之间。“一水方”三字和“涵碧”二字，虽分居两列，但并未因此形成鸿沟，而是相互依存，左右浑然一体，此全赖“水”与“涵”、“方”与“碧”笔画间似不经意之穿插。

史载，乾隆三十九年起，邓石如在江宁大藏家梅镠处8年，“每日昧爽起，研墨盈盘，至夜分尽墨，寒暑不辍”；乾隆五十五年秋，弘历八十寿辰，户部尚书曹文埴入都祝寿，邀邓石如同往，邓石如不肯同行，而草帽芒鞋，骑驴独往。以此视之，邓石如应属古板之人，乃名副其实之“顽伯”。

然通观云亭兄所藏此五印，全以曲画为主，其间仅以寥寥数笔直画点缀。而曲画主动，直画主静。由是观之，顽伯又当属情感内炽者。

外迂而内炽，顽伯其属时下俗称之“闷骚”者乎？

审读：喻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