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人工智能与数字经济发展正在不断提速。在今年4月发布的广州首份数字经济创新发展纲领性文件——《广州市加快打造数字经济创新引领型城市的若干措施》中,广州提出加快打造数字经济创新引领型城市,并提出三个定位,即粤港澳数字要素流通试验田、全国数字核心技术策源地、全球数字产业变革新标杆。
琶洲实验室作为广东省省级人工智能与数字经济实验室,在粤港澳大湾区数字经济发展中发挥着重要的科技支撑作用。广州日报记者近日专访了中科院院士、琶洲实验室主任徐宗本。在徐宗本院士看来,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迅速,但自身仍面临难题,即重应用、轻基础,原创技术和能力不足。琶洲实验室首要任务是做好基础研究,同时打通基础研究到产业的创新产业链。他也希望广州能够成为原始技术的发源地,更好地发挥枢纽作用。
谈人工智能
基础算法的突破需要默默耕耘
广州日报:人们对人工智能抱有很高的期待,认为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繁荣和财富会造福全人类。但另一种观点是人工智能会加剧两极分化。如何看待这种两面性?
徐宗本:任何技术都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人工智能能够帮助工业生产实现机器替代人,从而分担重复性的工作。另一方面,机器代替人会造成一部分人失业,加剧贫富两极分化。
但这并非是我们真正的挑战,真正的挑战在于人们是否能持续学习来更新知识。如果人人都停滞不前,不想学新东西,那就会变成落伍者,这才是社会最应该呼吁的地方。
大数据能让手机端口更有针对性地推送消费者喜欢的东西,但也并存隐私泄露的风险隐患,这需要法律和伦理进一步跟上技术的步伐。但我们不能因为技术带来的困扰,就否定这项技术。试想疫情期间如果没有健康码,人们很难正常开展生产生活。
广州日报:斯坦福大学发布的报告显示,中国发表人工智能(AI)相关论文的数量排名第一。但是中国人工智能底层技术仍不够强大。作为一名数学家,您觉得中国有多少数学家投入到了基础算法研究当中?
徐宗本:中国有一大批数学家正潜伏做着不为人所知的研究,这是由数学家的特质所决定的。数学家不能直接做出诸如无人驾驶、刷脸等人们能很快熟知的应用,但数学家从事的底层技术研究更加辛苦,这项工作既是为技术提供基础,也是为基础提供技术。其次,底层技术的突破是缓慢的,并非如大家想象的那样,投入资源就能立竿见影。
当然,社会还是存在一些急功近利的现象。我们希望有一套考核方式和评价体系,来支持这些默默奉献的科学家们甘心奉献,这也是全社会要协力解决的问题。
广州日报:如今全国已有超过200所高校开设人工智能专业,这是否有盲目追热点的嫌疑?
徐宗本:人工智能已成为创新驱动的重要动力,目前产业也确实需要一批人工智能方面的人才,所以各个大学开办人工智能专业是主动适应市场的行为。但坦白说,人工智能专业还不是成熟的专业,各个学校仍然需要各自探索。
考生首先应该认识到人工智能的行业前景,但却不要只是追求热门。我希望学生们把基础打牢,这样才能应付变化的社会、变化的市场。
谈琶洲实验室
要打造健全的创新链条
广州日报:琶洲实验室设立了“四个一”的模式,即一个科研平台、一个重大计划、一个产业基金和一个创新园区。一家实验室拥有产业基金和创新园区,这是比较独特的,琶洲实验室为何要在创新生态链上全面布局?
徐宗本:“四个一”可简单概括为一句话,就是实现基础性原创结果到应用技术,再到资金到产业的全链条打通。当一项技术市场化、成熟度还不够,还不能产生利润的时候,企业家往往不愿意投资。但是实验室是技术供给的一方,科学家能够前瞻技术的发展方向。琶洲实验室就希望投资那些企业家还不愿意投资的,但是未来将对国家产业发展有巨大影响的技术。
琶洲实验室有两个鲜明的特色,第一就是刚才所说的“四个一”,第二就是体制改革。我们具有科技创新的举国体制,这个体制的优越性在于可集中力量办大事,但是也有一些需要持续改进的地方。
广州日报:琶洲实验室在提出“效率为先”的同时,也提出鼓励坐冷板凳,两者是否难以平衡?
徐宗本:琶洲实验室的目标是成为国家实验室。要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我们需要强调基础研究,鼓励坐冷板凳,才能迎来丰收期。琶洲实验室要突出基础研究特色,这样才能为人工智能提供动力和精神食粮。
但是基础研究的成果不是立马凸显,而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努力。我们也希望社会尊重和支持甘坐冷板凳的科学家,让这部分人有尊严地生活、有尊严地奉献。
谈广州
广州为科学家提供理想的工作环境
广州日报:您在西安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担任琶洲实验室主任后,于西安、广州两地奔波成为您工作的常态。您当时为什么考虑来到广州,并担任琶洲实验室主任?
徐宗本:我之所以选择广州,是因为被感召到了。在和广州的主要领导沟通时,对方曾说道“我们办事很简单,第一选对人,第二给足钱,第三放手干”。这三句话令我非常兴奋。
首先,我就是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琶洲实验室匹配我的专业。其次,广东广州在改革开放先行一步,在有了更好的发展基础的情况下,愿意把更多经费投入到基础研究和应用技术研究上。最后,科学家群体是一批不用扬鞭自奋蹄的人,他们需要足够大的舞台,以及严谨而自由的氛围。广州所说的“放手干”,就为科学家提供了理想的工作环境。
我在琶洲实验室工作一年多以来。实验室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耳熟能详,也在诸多方面做出很多贡献。这个过程中,我感受到自己被“充分信任”,政府确确实实是给足钱,让我们放手去干。
广州日报:琶洲实验室所在的琶洲,目标是建成世界一流的数字经济示范区。在您的眼里,世界一流的标准是什么?
徐宗本:世界一流应该是在新发展理念下的定位。世界一流不应该是急功近利,不只是聚集几家企业总部、研发出一两项技术,而是需要有长期影响力。我希望琶洲人工智能与数字经济试验区要有雄心、耐心和恒心。
琶洲实验室就是秉持着这三颗心植根于琶洲。我希望实验室的基础研究能达到世界一流水平,实验室研发的技术能引领世界,实验室的技术研究能够对国民经济有直接贡献。但是技术能否落地开花是个系统工程,希望广州能在数字经济方面做更长远的规划。
琶洲实验室的目标是成为国家实验室。要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我们需要强调基础研究,鼓励坐冷板凳,才能迎来丰收期。
我之所以选择广州,是因为被感召到了。在和广州的主要领导沟通时,对方曾说道“我们办事很简单,第一选对人,第二给足钱,第三放手干”。这三句话令我非常兴奋。
世界一流不应该是急功近利,不只是聚集几家企业总部、研发出一两项技术,而是需要有长期影响力。我希望琶洲人工智能与数字经济试验区要有雄心、耐心和恒心。
实验室的技术能否落地开花是个系统工程,希望广州能在数字经济方面做更长远的规划。
来源: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黄蓉芳、龙锟)
审读:喻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