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1929年5月5日,容庚在琉璃厂德宝斋见到甲骨一千四百函,索价千金。此时距王懿荣发现甲骨文已30年。他还价700元,想为学校购回这批甲骨,但未成交。
△容庚手绘甲骨拓片
容庚为德宝斋常客,他曾在此购得清初拓《天发神谶》刻石,价20元,又购得唐颜鲁公《宋广平碑》拓本及王澍临本各四册,价110元。他还见到冯氏小鬲,“一大字,甚佳,价450元,惜太昂耳”。
5月7日,他赴古物陈列所鉴定彝器,顺道往德宝斋看这批甲骨,同时为学校购得汉“保子宜孙”洗一只,又在大古山房为学校购得周剑一柄,自购镜一枚、壶一只、敦一只。
5月12日,他再到德宝斋,几经商议,这批甲骨定价850元。18日,他约徐中舒往德宝斋看甲骨,徐以为价太贵。容庚次日委托马衡与德宝斋商量价格。
22日,马衡电话称,已说妥连另外六十甲子一函,共1000元。徐中舒接着来电,与他商量由中央研究院史语所购买这批甲骨。容庚当然不能同意,燕京大学已将此列入计划,他不能失信于学校。
23日,容庚进城往方砖厂访李济、董作宾,说明情况,中午请李济、董作宾及傅斯年在忠信堂午饭。大概已经说服傅斯年等人,他嘱咐德宝斋将甲骨送其家中。
24日,“午德宝斋送甲骨来”。容庚终于为燕京大学购回这批珍贵文物,也为自己开辟了另一片学术研究空间。
△《殷契卜辞》书影
这批甲骨共计1200片,1931年,容庚开始整理研究,淘汰杂糅和讹刻,取874片,命工匠墨拓,各系编号,又让学生瞿润缗共同释文,撰集文附于后,编为《殷契卜辞》一书。周一良在《毕竟是书生》中回忆同学瞿润缗时,称其“协助容庚先生编过燕大所藏甲骨卜词”。容庚在《颂斋自订年谱》中说:“1932年7月,写《殷契卜辞》稿,由学生瞿润缗协助编写。1933年6月《殷契卜辞》由学校印行。”
△《殷契卜辞》内页
《殷契卜辞》共3册,从甲骨文材料而论,重要性不亚于同时代出版的其它同类书籍。如第165片为商代完整的干支表骨板,胜过罗振玉《殷墟书契前编》所辑干支诸片;第20片纪载商王世系,足为王国维之说增添佐证;第31片为缺刻竖画,“己亥”刻为“三亥”,可为“三豕涉河”典故作绝妙注脚。此书还收有习刻、误刻之片,使读者知道甲骨曾被用来练习契刻,知道错别字由来已久,在甲骨文时代即已出现。容庚在序言中说:“一鳞一爪,当有补于研究是学者。泰山不择土壤故能成其大,兹虽一篑,固亦为山者之所资也。”
据孙殿起《琉璃厂小志》,德宝斋店主为山西汾城人刘振卿,开设于咸丰九年(1859),以经营碑帖和古铜器著称。匾额由克勤郡王书,门联“德比圭璋儒所贵,宝兹彝鼎古为徒”由翁同龢书,可谓门庭显赫。刘振卿之后,杜树斋、鲁荇、王凌汉等继续经营德宝斋,1945年歇业,匾额、门楹均散失。
审读: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