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抗战胜利后,西南联大准备复员。郑天挺作为北京大学秘书长,与陈雪屏等人于1945年11月先行抵达北平,开始接收校产、恢复校务,为期半年。繁忙工作之余,他乐此不疲地奔波于学校与厂肆之间。
△《郑天挺西南联大日记》
郑天挺(1899—1981),字毅生,福建长乐人,曾任北京大学、南开大学教授,历史学者,性喜藏墨。1946年7月10日,他在日记中写道:“晋秀、永誉店夥送来石章旧墨甚多,并出所藏,一一把玩,既以消暑,更以解忙烦,古人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也。余所藏墨有年款者,康熙、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皆全,惟缺顺治、雍正、宣统矣。”这批旧墨多为此半年间购于琉璃厂各古玩店者。
是年1月2日下午,郑天挺与陈雪屏逛琉璃厂,购得一批价廉物美旧墨。
△“青麟髓”题款墨
在永誉斋得金面世宝斋墨二丸:一丸面题“青麟髓”楷书,刻四龙,背题“世宝斋”篆字,有双龙;一丸题“青麟髓”隶字,背题“康熙丁未世宝斋主人詹方寰墨”,无花纹。二丸装小锦匣,价2000元。詹方寰为徽州婺源人,婺源是徽墨主要产地之一。
△乾隆年间砚型墨
在英古斋得金面曹素功墨二丸:一丸面题“青麟髓”,背题“九如颂”阴文填蓝,“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如日、如月、如南山、如松柏”阳文;一丸题“青麟髓”,背题“苍松万古有”。顶上均有“曹素功尧千造”,亦装小锦匣,价3000元。曹素功是徽州歙县人,传康熙南巡金陵,以墨进,帝赐“紫玉光”三字,声名雀起。
在英古斋还得铜鼓书堂藏墨一丸,背题“篆仙氏法制”,左题“乾隆乙卯仲春”,右题“海阳吴太占造”,价1000元。
在荣宝斋得吴天章按易水法制墨一丸,正面题“宝墨斋”篆字填金,价3000元。宝墨斋墨为徽州程君房造。
他当晚兴奋难抑,“晚饭后携墨诣雪屏共赏,雪屏所得尤多而精”。其兴趣不在郑天挺之下。
1月6日,两人往访溥儒、溥佺,然后四人同往永誉斋、英古斋、荣宝斋,郑天挺得道光墨一丸、嘉庆墨一丸,价2200元,所幸皆中上品。
△《涉园墨萃》书影
1月21日,郑天挺与陈雪屏到韵珍斋看墨,见有乾隆御制墨二丸,各索价8000元,砍价未果空手而归。归后检《涉园墨萃》,得知二墨为汪近圣制咏墨诗墨。24日,再到永誉斋,见有叶玄卿大墨一块,长方形,有天启元年款,索价15万法币,只得望洋兴叹。又见一丸乾隆御制螭虎墨,漆皮,极精致,但索价14000元,“嫌其非稀见之品未议价”,心内还是觉得贵。
他曾参观寿石工藏墨,有胡星聚、吴天章等制,“无一不佳”,且购价甚廉,“盖积十余年之力,日日不离琉璃厂,非他人所能比也”。他本人半年间收获如此之丰,也得益于先行北上办理接收。
郑天挺是清史专家,藏墨也以清代为主。回到1946年7月10日,他总结所藏缺少顺治、雍正、宣统三朝,因“宣统年数太少,顺治当开国,雍正不尚虚文,均极鲜作墨之人,故传世甚稀”。听闻一笏顺治墨索价百万,他认为荒唐之至。“咸丰时,徽州当久战之冲,墨亦少,余幸得一笏”,颇为自豪。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