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1935年2月,琉璃厂通古斋店主黄浚编纂出版《邺中片羽》,收录两件殷代铜玺:一为“亚禽示”玺,亚字形内上有鸟形,旁著两示字;一为“奇字玺”,一界画四阑,有“子亘梦”三字尚可辨。在此之前,一般学者都认为玺印起源于战国以后。
△黄浚《邺中片羽二集》
《邺中片羽》二玺引起徐中舒的重视。徐中舒(1898—1991),安徽怀宁人,192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当时任职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他在《考古学社社刊》发表文章,首先提到殷商玺印问题,认为由字体论,二玺皆为殷物。“然今竟发现于其前一千余年之殷代,使此物而非伪作(或就其他铭文磨珑为印玺形,以未见原物不敢臆必),则诚惊人之发现矣”。
徐中舒亟欲寻找原物,证明这一“惊人之发现”,并排除二玺为古董商人用其他商器磨珑而成之可能。1936年4月11日,他致函容庚,准备对玺印问题进行梳理及深入研究,请介绍购买黄浚所藏殷代二玺:“颇欲收购黄伯川所藏二印(已印入《邺中片羽》者),祈为说合如何?能以二百元购得否?便请将接洽情形见示为感,如能作成,弟当写一篇关于印鉨文字者,给本期社刊。”
23日,徐中舒再致函容庚,解释傅斯年欲为史语所购此二玺:“此物孟真兄允出二百元,大致不至再有变更,如须略增,弟亦可极力往说。在弟意,此物最好宜收归公有,盼兄全权代办,能早日成交,尤所盼也。”容庚答应代为说项。5月2日,徐中舒在信中又说:“殷玺承兄代谋,感甚。此物能归公有,迟早自可不拘,以弟之劝说,孟真对此现亦关注,此月内彼或将有北平之行,能就近面洽尤好。”
△于省吾《双剑誃古器物图录》
正当徐容书函往来商购二玺时,于省吾捷足先登,从黄浚处购得,传拓照像并著录于《双剑誃古器物图录》。
9月9日,徐中舒致容庚函中又称:“如能将于藏二鉨购至,当为草《论鉨印》一文,其价或须酌增,请兄相机说之,但以不超二百为最好。”
经容庚、徐中舒斡旋,二玺终于让归中央博物院,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1987年夏,张光远为台北故宫筹办“历代铜印特展”,展品即有此二玺。张光远根据典藏编号推断,1936年前后由国立中央博物院收藏,“中博当时的专家对《邺中片羽》的器物颇为重视,乃予购藏”,“中博的专家”应指徐中舒。
《邺中片羽》问世后,“殷代二玺”真伪问题一直存在争议。马衡、罗福颐等皆认为玺印起源于春秋战国之后,沙孟海、裘锡圭等亦持怀疑态度。最近数十年,通过科学考古发掘,一批殷商和西周玺印出土,这个问题可成定论。陈力在《徐中舒先生遗札考述》一文中说:“近代以来,第一位著录殷代玺印的,应是当年北平通古斋的古董商人黄浚,而第一位对此给予关注和研究的则是徐中舒先生,此后几十年学术界的争论与考古新发现,反映出了徐先生卓越的学术洞见。”
审读: 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