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1927年2月19日,鲁迅在香港青年会演讲,题为《老调子已经唱完》。演讲中引用明代贾凫西鼓词“几年家软刀子割头不觉死”,此前在《坟》后记里也引过。贾凫西的《木皮散人鼓词》,冯至在北大二院对门的书店里也买过,他当时欢喜若狂,“觉得好像这本书是书商专门给我影印送到我常常走访的书店里来的”。
△鲁迅《坟》(1957年版)
鲁迅在《书苑折枝》中介绍:“近长沙叶氏刻《木皮道人鼓词》,昆山赵氏刻《万古愁曲》,上海书贾又据以石印作小本,遂颇流行。” 贾凫西愤世嫉俗,把古往今来的历史概括为八个字——“直死歪生,欺软怕硬”,受到鲁迅重视在意料之中,冯至购得这部鼓词,自然欢喜若狂。
△长沙叶氏观古堂刊《木皮散人鼓词》
冯至(1905—1993)原名冯承植,早年加入浅草社、沉钟社,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和德国柏林大学、海德堡大学。冯至以现代诗和翻译名世,被鲁迅誉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他与琉璃厂也有过亲密接触,是其传统文化滋养的重要来源。
冯至在北京大学读书,他哥哥在哈尔滨教书。有一回哥哥寄来3块大洋,他从邮局取出后,立即跑到琉璃厂的商务印书馆,用6角钱买了一部“四部丛刊”影印明初刊本《精选陆放翁诗集》。诗集共二册,分前后二集,前集选者罗椅,后集选者刘辰翁,都是宋末元初人。这两集所选都是陆游诗精华,冯至很喜欢,他在书眉上写道:“前集所选多闲情逸致之作,不能代表放翁诗全面,刘辰翁编选之后集,则慷悲歌,读之使人振奋,盖与选者身世及思想水平有关也。”
△商务印书馆版《精选陆放翁诗集》
也是在北大时期,有一天冯至与沉钟社诗人杨晦同逛东安市场,在一家旧书摊上发现了一批外文文学书,有英文的,有德文的,都钤有袁文薮藏书印。杨晦选购了几本英文书,还感慨地说,这些书的主人一定很有文学素养,想必生活上遭遇不幸,才将心爱的书籍出卖。
抗战胜利后,冯至回到北平,再逛东安市场,在旧书摊上又发现了一批书,其中有一部是日本明治三十年(1897)京都文求堂出版的沈德潜选《杜诗评钞》。此书分为两册,封面上都有毛笔写的“文薮购于东京”字样。
袁文薮,浙江杭州人,曾与鲁迅同期留学日本,共同筹办文艺杂志《新生》。后留学英国学习法律,回国后曾任甘肃财政厅长。冯至那时已经对袁文薮有所了解,知道与鲁迅有关。后来读鲁迅早期日记,他见到更多有关袁文薮的记录。
冯至将那部《杜诗评钞》买了下来,“追念前尘,对于这部书有了偏爱”。他说:“我藏有杜诗不同的版本,但每逢我想读杜诗时,常首先取出这部书来读。”
冯至与鲁迅心有灵犀,他晚年回忆“几本情同知己的中文书”,提到杨晦、顾随等人,牵扯更多的还是鲁迅,他“缅怀故人,手握旧卷,不禁倍觉情深”。
审读: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