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顺

1929年，15岁的郭纪森进入隆福寺稽古堂书店当学徒。他在厂甸摆书摊时与燕京大学教授洪业相识，此后常去燕南园54号洪宅送书。他们的交往持续半个世纪，饱含励志、友情、诚信和奉献精神，感人至深，堪比梁启超与王子霖的交往故事。

△静嘉堂宋本《诗集传》书影

郭纪森熟读张之洞《书目答问》和范希曾《书目答问补正》，处处留心，刻苦学习，且为人老实厚道，初识即给洪业留下深刻印象。郭纪森帮洪业在稽古堂购得《四部丛刊》初、二、三编，《静嘉堂秘籍志》明初蜀藩刻本，万历张之象刻本《史通》等大量典籍史料。两人交情日深，为帮助郭纪森，洪业还把邓之诚、容庚、翁独健、韩儒林等教授介绍给他。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宪兵占领燕京大学。12月25日，陆志韦、赵承信、张东荪、洪业、邓之诚、侯仁之等教授被捕。郭纪森此时任勤有堂副经理，早已成为洪宅常客。他晚年在《书海淘金六十载》一文中回忆：“洪家只有老伴和小女二人，无人照顾，我即主动帮洪家将所有存书进行整理，并从城外把一箱一箱的书搬进城来。”

△洪业全家福

次年5月，洪业获释出狱，住在城内，仍被监视，郭纪森甘冒风险前往探视。他回忆道：“有一次我去洪家，他说写信不方便，趁我去天津收售旧书之便，托我捎个口讯给他的学生侯仁之（现任北大地理系教授），让他坚决不要替日本人工作，此后我曾多次给他们来回传话。”

1945年日本投降后，燕京大学复校，洪业仍回校工作。郭纪森又帮助他把原来搬进城里的书籍搬回燕南园54号。1946年，洪业应邀赴美国哈佛大学讲学，并携全家前往，临行前委托郭纪森代买《明实录》，郑振铎辑正、续编《玄览堂丛书》等十几种书。郭纪森此时已创立开通书社并自任经理，他依惯例购齐这批书，存放在自己书店里。

△《洪业论学集》书影

洪业1948年应聘担任哈佛大学东亚语文系研究员，后来因国内局势变化再未归国。“谁知他一去几十年从未回来，而这期间沧海桑田变化可真大呀！但我却一直替他保存着这批书竟长达三十多年。”郭纪森说。

1972年，中美关系解冻，洪业才开始与郭纪森通信。郭纪森说：“其实干我们旧书业这一行的，最讲信用，也最可靠，几十年来我替他把书认真地保存下来，同时我也曾把这一情况如实地写信告诉了他。”

洪业得知郭纪森将为他代买的这批书存放了数十年，非常感动。他写信嘱咐学生将其京寓遗存的精制笔筒和砚台各一件赠送郭纪森作为纪念。后来又托侯仁之夫人张玮英从美国带回委托书，将自己一处房产赠予郭纪森。郭纪森说，此项礼物太厚重了，他不能接受，后来交给了国家。

审读: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