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子
一只老公鸡,断断续续吃了一个月,终于吃完了。
在万能的邻居群里,有人弄到了附近农场育种用的老公鸡。每只平均三岁高龄,子孙满堂,据说都度过了丰富多彩的一生——至少从子孙满堂这个角度来看似乎如此。比起那些几个月就上市的鸡来说,它们都称得上高寿。
我们拿到的一只,约莫有5斤多,虽然已经宰杀收拾过了,但是农场干的活儿显然无法和菜市场的鸡贩子相比,还是相当粗糙的。不过在我们这个菜市场已经快变成文化遗产的城市,能弄到这样的鸡,感恩戴德就足够了。开煤气炉,拎着鸡转着圈把残余的细细绒毛烧掉,再把爪子上没清理干净的硬膜去掉,拔掉烧都没烧掉的翅膀上的羽根,瞬间有种时光倒转回到几十年前,自己养鸡自己杀的记忆瞬间扑到了眼前。小时候家里杀鸡,蒸腾的水雾会让鸡身上阴魂不散的鸡屎臭蓬蓬勃勃地充满整个房间。尤其是住单元房时,杀一次鸡好几天都会有那种味道,好像鸡的冤魂最后发出的控诉。
活得比较久的鸡,连指甲都比那些仔鸡硬多了,骨头就更不用说了。家里的民用斩骨刀没有得力的柳木大墩子配合,要将它大卸八块真是费劲极了。自诩女汉子的我按平时料理寻常凡鸡的做法,拿出拆骨剪刀配合,结果完全奈何不得那些铮铮铁骨。最后还是让队友换班继续剁,虎口震裂终于成功将其解体。
接下来所做的就是儿时记忆里,几乎每个贵阳家庭在过年都会做的事:烧一锅辣子鸡。早年间菜油凭票供应,金贵得不得了,大家都喜欢肥肥的老公鸡,本身就能有很多油,然后要加上很多水来烧。现在街头的热门辣子鸡几乎都是油炸出来的,与以往那些辣椒烧鸡不可同日而语。父系亲戚祖籍黔西北,后来才迁入贵阳,做出来的总是不如我外公家做出来的好吃,不过我爸爸博取众家之长,做的也不比本地人做得差。
这一大锅鸡,要慢慢地吃,最后用剩下的汤热腾腾地煮一个火锅,加上各种蔬菜豆制品,在锅底最后把肉渣都全捞干,再拿红彤彤的汤拌一碗饭,才算完成了这锅鸡的终极任务。现在天上掉下来这样一只老公鸡,于是就决心走一下这个过程,某种意义上也算一个迟来的独立成人礼?
不过家里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位还是吃不了太辣的小朋友,干脆捞了若干出来,闪送给一个独身过节的同乡小朋友,特意奉上了一只鸡爪——“抓钱爪”是黔式辣子鸡的传统好意头。
饶是如此,这锅鸡还是断断续续几乎吃满了一个月,一直到最后都皮糯肉紧,超凡脱俗,远非普通三黄鸡可比。最后以火锅和红彤彤的汤拌饭,走完了整个程序,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也进入了“传家”这个概念的神圣感。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