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别人养花,我琢磨着,养几盆水草。水草,水中的草本植物,它和岸上的草生长地点不同,环境不同,呈现的姿势不同。把水草养在盆里,用缸太大,也张扬,用黑釉老盆,养一盆静气。
当然要放几条小红鱼,把这些鱼投到当中,红绿搭配,动静相宜。
我养水草,会怀念一些河,那些有水草微澜与船的河流。倘若在古代,一条船系在河边的柳树上,水清鱼嬉,缭绕几根随波逐浪的颀长水草。
有水草的河流,说明它毛发旺盛,体格茁壮。从远古而来,向未来而去,生生不息。
水有清香,来自于水中植物,荇菜、荷叶、蒲草、菱角、睡莲、水葫芦。在水湄随波摇曳,配得上“袅娜”二字,由河床至水面,细细长长。
房舍收拾干净,养一缸金鱼半缸荷,生活简单安静,有瓦壶天水的意境。
少年时,看同学家养金鱼,屋檐下的石槽里,几条游来游去的小金鱼。鱼动处,其间有一丛疏疏水草。养一盆水草,养的是植物水气与灵气。雨生烟,水生烟,雨烟在有水草的岸边生成,并向四周弥散。
青青绿绿的水草,安营扎寨在水体,为鱼的撒子提供了温床与载体。春天,那些鱼:花鱼、鲫鱼,把卵撒在水草上,随波逐流。有一次,在乡下,我在河边,忽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原来是两条鱼追逐着咬子,蹿到水湄一片清浅水草之上,转瞬又从水草上翻身,遁入水底,消失得无踪无影。
古书里的水草,翠绿且水意盈盈。
《诗经》中,“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楚辞·九歌》,“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蒲菜还是一道菜,用香蒲的嫩茎,旺火炒,香鲜脆嫩;煲汤则在沸腾时放入。既可单独成菜,亦可与其他原料合烹。如,“开洋扒蒲菜”,洗净,切段,经过焯水、油煽、清蒸,三道工序而成,此菜色泽碧绿,细嫩爽口。
水荇,浮在水面,嫩时可食。“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这种形似睡莲,小巧别致,挺出水面的浅水植物,开黄色小花,一卧千年。
苹与藻,皆水草,古人常采作祭祀之用。《召南·采苹》吟哦,“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诗歌讲述出嫁女子,采摘苹草、水藻,祭祀祖先;宋代苏轼《记承天寺夜游》中描写,“水中藻荇交横”。那晚,老苏酒后到承天寺吹风,月下看到地上竹子和柏树的影子,一时眼花,误以为是看到大宋的河中水草,纵横交错,铺衍一片。
清代《本经逢原》里有“水草部”:泽泻、羊蹄根、菖蒲、蒲黄、苦草、水萍、海藻、昆布,水草晒干,变成数味药。”许多美好就藏在附近。拨开池塘里的一层浅浅水草,露出水清如鉴的天光云影,那是生活的圆镜。
千百年前,在我的家乡奔跑着众多糜鹿,它们逐水草而生,四蹄奔突,追逐繁衍,激起的水花和泥花纷扬天空。可以说,若无水草,便不会有这些生命的存在。水草丰美,是说明这个地方富庶、安详,物阜民安,风调雨顺,景致唯美。
审读:谭录岗 罗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