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创/深圳商报记者 梁瑛
《划时代的一槌》、《初试啼声的意义》、《深圳字画拍卖会场面轰动》、《艺术品走向市场新尝试，深圳举办名家字画拍卖会》……收藏家罗建锋手中一本发黄的相册里，收录着厚厚一叠剪报照片，海内外媒体的20余篇新闻报道共同见证了28年前，深圳落下的内地艺术品拍卖第一槌。
1992年10月3日，中国内地第一场当代字画精品拍卖会在深圳博物馆（老馆）开槌，97件中国书画作品上拍，成交率高达85%，总成交额达到251.4万港元。这是中国内地首次举办艺术品拍卖会，这一刻，距离《中华人民共和国拍卖法》诞生还有四年时间。时任深圳市动产拍卖行书画负责人的罗建锋正是亲手操办了这一切的亲历者。


拍卖程序一切参照香港
 “深圳是试验田，是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地方，所以当年我们搞艺术品拍卖，也是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当时我就知道，这是一种巨大的可能。”在艺术市场如火如荼的今天，罗建锋回忆起28年前的那一场拍卖，仍然充满了感慨。
上世纪80年代末，罗建锋从广州美院毕业分入深圳设计公司，此后又在西安电影制片厂驻深圳办事处聘任美术总监，有机会经常往来香港，那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跑各大拍卖行，苏富比、佳士得、荣宝斋，哪里有展览和拍卖，赶上了都要去看看。
199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得以和拍卖结缘。当时，工商局下属的动产拍卖行（现深圳拍卖行前身）想搞艺术品拍卖，招聘懂行的人参与，因为既有艺术背景，也有相关阅历，罗建锋进入拍卖行，负责这一工作。“动产拍卖行之前大多是进行一些走私罚没物品的拍卖，从来没有拍过艺术品，当时国内这一块还没有先例，没有拍卖法，文物法也不完善，可依据的不过是一些相关条例，考虑到法律上的问题，我们第一次拍没敢拍古董，所以决定从当代书画入手。”罗建锋回忆说。至于拍卖的程序，则一切参照隔壁香港的做法，连成交金额也使用港币计价，所以这次拍卖当时被媒体称为“中国内地首次依照国际规例拍卖中国字画”。

△1992年10月3日，中国内地第一场当代字画精品拍卖会在深圳博物馆（老馆）开槌

举办拍卖会，罗建锋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征集作品，为此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跑遍了全国各地，挨家挨户走访知名艺术家。为此还专门在北京画院给艺术家们上了一课，讲解艺术市场的重要性，“那时候国内基本还没有艺术市场，画家们没有卖画的概念，但因为我们是国营的拍卖行，所以他们都很信任支持。”也正是因为没有市场概念，所以在为这些画作定价的时候，罗建锋遇到了难题：“当时中国还没有自己的艺术市场，画家也不知道自己作品的价格。有的画家完全交给我们，说随便我们定，有的则定了高得离谱的价格，让我们很是为难。”罗建锋的家里，墙上挂满了镜框，里面封存的不是字画，而是一封封和画家的往来信件，田世光、崔子范、曾宓、刘国辉、卢禹舜、田黎明、徐累……像这样的信，罗建锋保留了一大摞，当年，正是通过与画家频繁的通信沟通，一点一滴细致的工作，拍卖会征集到来自全国各地名家的百余幅作品。
艺术拍卖落下历史性一槌
有了作品，还得有藏家。在拍卖会之前，罗建锋和拍卖行经理林生心里谁也没底，怕没有人买画，他们特意和工商局的领导商量，给企业家们寄送展览画册，“别说，后来还真有两三家派人来参加了，尽管他们当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活动。”罗建锋笑起来。

△捧着展览画册选购作品的买家

1992年10月3日，在这个动产拍卖行精心挑选的与“实生”谐音的日子，深圳博物馆老馆的大厅里，首届深圳当代名家字画拍卖会拉开帷幕，现场汇集了陆俨少、程十发等63位艺术名家的97件书画作品。拍卖会开始之前，大家预计最多能成交五成，谁知道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想到，来了那么多人，整个博物馆大厅挤得水泄不通，连二楼的走廊上都挤满了人，更没想到的是，成交量那么大，几乎全卖出去了。”经过4个多小时的竞拍，83幅作品成交，成交额达到251.4万港元，更让画家们惊喜的是，有些作品比香港的成交价还高。罗建锋还记得，成交价最高的是何海霞的一幅山水画《雄心壮太华》，他感慨说：“当年这幅画以12.5万港元卖出，现在保守估计也要五六百万喽。”
买画犹如买原始股
拍卖会不仅让当年的深圳市民大开眼界，也吸引了香港、台湾、内地的众多媒体争相报道，对携着大笔现金赶来的买家，香港报纸评价：“深圳新发户附庸风雅。”罗建锋说，不可否认，当时在深圳参与拍卖的，很多是刚刚尝到了股市甜头的投资者，在他们看来，书画是一种新的投资方式，买画犹如买原始股。“很多人买画完全看自己的喜好，一位买家买了一幅画放牛的作品，他跟我说是因为这幅画勾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当时内地还没有专业的藏家，很多人是抱着寻找新商机的想法入场，他们中的一些人，后来成为了中国内地最早的一批藏家。”

△拍卖现场人头攒动，整个博物馆大厅挤得水泄不通，连二楼的走廊上都挤满了人

让艺术创作有合理的回报，是罗建锋踏足艺术市场的期望，事实上，这一场拍卖，初试啼声的内地买家，已经开始展示出“捧”自己国家艺术家的经济实力。但大概很难有人料到，短短20多年后的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品市场，“当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可能。但那时候各种政策都不配套，很难持续下去。也是这一次以后，我真正开始理解收藏，真正走上了收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