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渝川（书评人）
这件事反映出网络暴力的可怕之处。但为什么人们（至少是部分人）会觉得如果一个名人做慈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改善形象，就不值得肯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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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改变人生》
【英】保罗·多兰 著
何文忠、周星辰、赵晨曦 译
中信出版集团
2020年4月[/caption]
英国足球明星大卫·贝克汉姆积极参与慈善，却在很长一段时期以内被拒绝封爵（英国王室每年会授予该国一些公民以荣誉性的爵位，表彰其在科学、艺术、公益等方面事业的贡献。这类荣誉性的爵位、勋章，在其他许多国家和地区都是制度惯例）。按照英国媒体当时的分析，荣誉委员会主要是因为看不起足球运动员，所以没有将贝克汉姆列为评选对象。
但随着拒绝封爵的消息通过新闻媒体发布后，网上的一些好事者评论认为，贝克汉姆不配爵位，因为他做慈善并不是纯粹的无私贡献，至少部分的动机是出于被认可，希望获得包括爵位在内的荣誉。更有甚者，认为贝克汉姆是“骗子”，被拒绝封爵表露了他的“可悲”。
这件事反映出网络暴力的可怕之处。但为什么人们（至少是部分人）会觉得如果一个名人做慈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改善形象，就不值得肯定了呢？
贝克汉姆出任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亲善大使，运营着“7号：贝克汉姆联合国儿童基金”，募得了数百万英镑的善款；在他足球运动的职业生涯末期，效力于巴黎圣日耳曼队，这段时期的所有收入都捐给了慈善机构。贝克汉姆还支持着从扶贫到野生动物保护等多项公益事业。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获得外界认可，就会被外界否认？要知道，实验心理学家的实验就表明，如果善行得到认可，人们将更加无私。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行为科学教授、心理与科学系主任，国际知名的幸福、行为和公共政策专家在其所著的《叙事改变人生》一书中就指出，我们对于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行为的理解和评价，乃至因此推论至对他人的理解和评价，都建立在一些社会叙事结构之上。这种社会叙事类似于社会规范，由行为规律、心理认同和偏离规范后的制裁排列组合。
书中讨论了三大类的社会叙事，包括“追求”、“关系”、“负责”，指的是当今主流的价值观念、社会规范：我们要富有，成功，接受良好的教育；我们要按时缔结婚姻，一夫一妻，要有孩子；我们要无私的利他，健康，等等——我们把符合这样的价值观念、社会规范的人认为是正常人，赞赏其行为，反之，我们会视对方为异类，甚至给予其他方面的惩罚。书作者指出，既有的社会叙事在规范大众行为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其影响力其实要远远大于法律法规，但也很难避免在具体问题上显得呆板、僵硬，会束缚很多人获得内心安宁、追求人生幸福。
为什么长期以来深受网民喜爱的足球明星贝克汉姆，会因为慈善行为遭受网络暴力？因为人们意识到，贝克汉姆想要提高自己的声望，这违反了主流的社会叙事中的一个元素，那就是利他被认为需要低调为之——用中国读者熟悉的话来说，就是叫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当然是非常高尚、纯粹的境界，但大多数人来说，更可能达成的行为，是既利人又利己，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如果非要要求利他行为者，必须以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自己的幸福为代价，那只能起到劝退的反效果。书作者指出，大卫·贝克汉姆渴求爵士头衔以及其他方面、形式的个人肯定，外界在对此作出评价时，应当考虑到他已经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工作并因此给成千上万的儿童带来了巨大利益，不应该不假思索般的陷入叙事陷阱对之群起而攻之。
财富可以促进社会福利，改善生活，让我们获得良好的医疗、教育等条件。但正如许多批评者所指出的那样，财富并非越多越好，而是会呈现出一个临界性的转折点，超过这个点，收入增加就不会带来的幸福感增值。尽管如此，关于财富、富有的社会叙事，会让人们非常在意与他人的对比，追求自己生活所需以外的财富，甚至不惜为此采取各种投机手段，或是为了展现富有的外在形象而举债（反而变得更加匮乏穷困），或是不惜透支体力、健康甚至是生命来追求更多的短时财富回报。《叙事改变人生》书中指出，社会叙事使得很多人想在财富面前“适可而止”变得十分困难。书中还谈到了类似的“成功”叙事，造成很多人放弃了足以谋生、符合自己兴趣的从业方向，而是以赚钱多少、社会地位的高低为考量去追求相关的职业、岗位。
作者简介
郑渝川：资深书痴，买书如山倒，“剁手”频率高。书评、时评作家，现居成都。千余篇书评见于《深圳特区报》《信息时报》《广州日报》《上海证券报》等国内多家报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