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文
中国的酒诗洋洋大观,桃李春风一杯酒,劝君更尽一杯酒。如果将这杯酒一分为二,一为纵酒诗,一为禁酒诗。
纵酒诗精品佳作迭出,从《诗经》的“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到借问酒家何处有,白日放歌须纵酒,与酒有关的诗句,已经内化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李白的诗,李白的酒,是诗酒入云的高峰,不似在人间。杜甫眼中的李白,“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台湾诗人余光中眼中的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真乃酒诗中的神品。
然而,酒,终究有问题。醉酒失德,酗酒无行,耽酒伤身。万事万物,过了,就不堪,所以就有禁酒诗。
酒博士万伟成在他选评的《酒诗三百首》里,专门辟出一章,收录了劝人戒酒的8首诗歌。陈师道的《答田生》就是一首地道的戒酒诗:“酒亦有何好,人今未肯忘?苟无愁可解,何必醉为乡?”
▲辛弃疾写过一首《止酒》:渊明爱酒得之天,岁晚还吟止酒篇。日醉得非促龄具,只今病渴已三年。但,这不是劝人止酒,而是垂垂老矣,欲饮不得,无奈之何的心酸……
然而,让人禁酒,道理全对。化而为诗,无一入流。
首先,纵酒和戒酒,在诗歌的数量上,完全不对等。还是以万伟成博士选评的《酒诗三百首》为样本,此书共选历代作家136人的酒诗共316首,其中禁酒诗只有8首,约占2.53%,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足见禁酒在古今诗界声音微弱。
其次,禁酒诗质量不对等。作为高阳酒徒的反对派,数量可以少,质量不能差。可惜,这是酒话。禁酒诗诗意不浓说教浓,晋人嵇绍《赠石季伦》:“事故诚多端,未若酒之贼。”禁酒诗不感人还专吓人:“几个土馒头,中间酒人在。”禁酒诗装神弄鬼,不悦读,很恶俗。
再次,同一作者,纵酒诗写得又好又多,禁酒诗写得又少又差。苏轼酒量不大,在贬谪海南的路上又患了痔疮,吃亏不小。他发誓禁酒:“从今东坡室,不立杜康祀。”他在《孔毅父以诗戒饮酒》中写道:“此身何异贮酒瓶,满辄予人空自倒。”这哪是坡仙的手笔,简直要将他开除出“唐宋八大家”之列。
仿余光中《寻李白》诗,也为戒酒壮声威:“酒入豪肠,七分灵魂出窍,余下的三分啸成贱气,绣口一吐,惨不忍睹。”
▲禁酒?如果没有酒,哪来这些诗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的诗句,可以无限举例下去。诗书之国,岂可无酒!对酒当歌,方敢问:人生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