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文
酒瓶插花最具人间烟火气。
瓶,是青花瓷瓶,一瓶老酒已封存、收藏了几十年。岁月的陈酿,历久弥香,倒干酒的空瓶子,散发一股淡淡香气。灌上清水,插一枝梅花,作案头清供。
在厨房沾满一身油烟的酒瓶子,插一枝梅花,注入清水(最好是天落水),就必定是沾有人间烟火气。
花器,文人喜欢用瓷瓶插白兰花,俗人喜欢用茶杯养桂花,我这人半文半白,用酒瓶插桃花。
酒瓶插桃花,可置厅堂,可摆书房,可放厨房。古人也喜欢用酒瓶插花。美酒喝完,剩下精美、雅致的酒瓶,用来插花正般配。
苏辙诗云:“春初种菊助盘蔬,秋晚开花插酒壶。”另一位宋朝诗人萧泰来也说:“可是近来疏酒盏,酒瓶今已作花瓶。”
我想去宋代,会一会这两位诗人,看看他们用来插花的酒瓶子。看过诗人的空酒瓶,就知道他们平时都喝些什么酒,或许还能闻到那些饮过的酒留下的香气。
一张小方桌子,摆几副碗筷,三两个小菜,人散后,一弯新月如钩,留下几只空瓶子。
当然,土灶柴烟,空酒瓶、木桌椅、家常菜,构成宋人饮酒的絮絮场景。热气袅袅,菜香扑鼻。空酒瓶里,插着宋朝的花,在某个墙角处半明半暗,散发幽幽的香。
遇见的空酒瓶,像遇见一个宋朝美人,削肩、细脖、宽臀。其实所谓美人也没什么标准,看顺眼即好。
折一枝乡野桃花,插入宋代花瓶,将花木剪裁插置,欣赏清光流影。《梦粱录》里说,“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道出了文人雅致生活的“四事”,其中插花,精雕巧琢的花器既是种养花草的必备之物,也是意趣深致的案前雅器。插花入器,是将花与器作一次曼妙融合。花因器而灿烂,器的生命因花而延续,花器与花姿相映成趣。
一枝花,给人以视觉慰藉。有一次,去看一个朋友,简陋的小屋里有一只空酒瓶,里面插一束干爽的芦花,蓬蓬松松,轻盈而有暖意。
花器有它的前世今生。有个朋友收藏一只宋代的酒瓶,小口圆肚,像只坛子,用来插他喜爱的花。春天,插一束菜花,黄澄澄的,有阵子开在他的案头。冬天,插一丛红彤彤的天竺子,窗外树叶落光了,室内却有一簇暖红。有天晚上,朋友微信上给我发来一张图,是那只宋代的酒瓶子,恍若这瓶酒是欧阳修喝过的。老先生在山中与民同乐,酒喝完后,睡在一块大石头上,酒瓶流落民间,传了几百年,朋友在网上从一个人手中买来,他还想去收藏李白、杜甫喝过的空酒瓶子。
花之器,可以插四时花,春插迎春、夏插蔷薇、秋插木樨、冬插梅花,构成不同的花语。
“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少年春天游玩的兴致比那美酒还浓烈,插花、骑马疾驰,陶醉其中。明媚的日子,解绳牵马,云游远方,他家窗台的那丛花,不知道用的是怎样的花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