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渝川（书评人）

一些专家坚信人类社会已经进入危机阶段。这些判断是对的吗？史蒂芬·平克的看法是，上述悲观判断过度夸大了世界许多方面现存的问题，尤其是新闻报道过于聚焦于世界一些地区的极端事件，“很可能让人对世界产生错误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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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的启蒙：为理性、科学、人文主义和进步辩护》
  【美】史蒂芬·平克 著
  侯新智、欧阳明亮、魏薇 译
  浙江人民出版社、湛庐文化
  2019年2月

《当下的启蒙：为理性、科学、人文主义和进步辩护》这本书的书名里有“为……辩护”的字样，那么我们首先就得了解，史蒂芬·平克论点的对立面究竟有哪些内容。

很多人反感“进步”“发展”这些词汇。不少媒体、出版物上都可看到这样的论见，即近代以来的发展、进步，也带来了垃圾泛滥、失业、犯罪等社会问题，以及环境问题。一些专家坚信人类社会已经进入危机阶段。与之相仿、相关的判断还包括，很多人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食物、药品越来越不安全的时代，一个贫富差距正在不断拉大的时代。

正是根据上述悲观判断，有学者曾提出应当彻底反思科学、发展乃至近代之初的启蒙运动。

这些判断是对的吗？作为当代世界最著名的思想家、语言学家之一，哈佛学院荣誉教授，史蒂芬·平克的看法是，上述悲观判断过度夸大了世界许多方面现存的问题，尤其是新闻报道过于聚焦于世界一些地区的极端事件，“很可能让人对世界产生错误的观感”。正如心理学家阿莫斯·特沃斯基和丹尼尔·卡尼曼提出的“可得性启发式”概念所显现的，我们会因为较多的从新闻报道中看到糟糕事情，就错误的推理认为，这些事情在世界范围内相当普遍——但其实，如果真是那样，许多糟糕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机会登上媒体报道、自媒体的头条。

需要指出的是，移动互联时代到来以后，随着“XX头条”APP成为很多用户的信息接收入口，算法会自动匹配用户的兴趣和关注点，让用户越来越多的接收到类似的同质化信息，这不仅会造成社会人群出现“群体极化”现象，而且也会让每一个具体的用户相比过去变得更为偏狭、偏激。正是因此，一些孤立的极端事件就会凝合起来，进入相应用户的关注视野，加深这些用户的认知，固化相应偏见；在此基础上，相关的用户也会进一步的搜集类似的极端事件，以及危言耸听的内幕分析、危机预言。

史蒂芬·平克曾出版过一本有名的作品《人性中的善良天使》。该书详细梳理了2000年来世界不同世纪的战争、和平、社会动荡以及各时期总人口、异常死亡人口数量。《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指出，暴力尤其是成系统的大规模战争暴力，在中世纪以后不断下降，一些时候会出现曲折反弹，但之后又会继续下降；社会对于暴力的容忍度也在不断下降，这使得一些发生在19世纪及之前完全不会引起关注的关押、杀戮行为，一旦再现于20世纪尤其是1945年之后，就会变得令人无法容忍。

诸如《人性中的善良天使》这类的书，即便成为畅销作品，也很难获得大奖。相比之下，那些详细描绘种族屠杀、恐怖主义、种族主义、动物灭绝乃至于不厌其烦陈述主人与猫猫狗狗的生活日常的书，更容易进入欧美国家、亚洲国家的主流好书榜。换句话说，揭示几个世纪以来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来世界变得越来越安全的数据、报告、图书，一直令人惊愕的被知识阶层以及广大读者冷落了。按照史蒂芬·平克的观点，人们错误的将危机意识与“凡事往坏处想”联系在了一起，找不到坏的证据就瞎编一个。

《当下的启蒙：为理性、科学、人文主义和进步辩护》这本书详细叙述了当代人，尤其是那些悲观主义者所忽略的，人类经过几个世纪努力才换得的突出成就，而那些成就恰恰得益于理性、科学和人文主义：

首先，人类寿命已经从18世纪中期的35岁左右，上升到了21世纪初的超过70岁，欧美国家和部分亚洲国家的人均寿命更是接近80岁。而今的儿童死亡率，在除非洲以外的其他大洲已经降到了百分之一的比重以下，要知道在19世纪，当时的富有国家瑞典，也有三分之一的儿童会在5岁生日之前夭折。

其次，人类健康水平是有史以来最高的。许多热衷于历史穿越影视剧和小说的粉丝可能意识不到，一旦穿越到20世纪中期以前，无论在哪个国家和地区，医疗水平都非常糟糕，没有抗生素、抗毒素，也不存在接种疫苗，还没有完善的消毒措施，更谈不上先进的医学检查设备。20世纪以来，欧美国家、中国等国家和地区在不断创造战胜传染病的奇迹，科学技术的进步正在增强人们攻克疑难杂症的能力，而全球慈善公益网络也在促进非洲一些穷国和战乱地区的医疗健康水平提升。

第三，全球食物供给水平相比过去有了质的提升，绝大多数地区已经不存在饥荒。当然，新的食物问题，即精加工食物不够健康、加剧肥胖的问题，困扰着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民众，但这一问题与仅仅几十年前全球相当多数的地区的饥荒问题相比，已经不能纳入一个层面来讨论。

第四，尽管工业革命以来，工业化、城市化确实造成了突出的环境危害。《当下的启蒙：为理性、科学、人文主义和进步辩护》书中指出，但必须意识到的是，人类文明出现以来，原始农业、畜牧业对于环境都存在影响。不仅如此，工业化、城市化代表的发展和进步，也创造出更加珍视环境的价值观念，创造出能够渐进式修复环境的科技创新。

第五，我们生活在一个更加安全的世界。许多人从未经历过小农时代，却怀缅《天仙配》里的耕田、织布，认为那样最美好，最有诗意。殊不知血吸虫病是在现代工业社会才得到遏制并大面积消除了的。而新技术快速跃进的当下，也有人怀念过去的工业时代，认为旧工厂、矿井和作坊充满着人情味，史蒂芬·平克不无戏谑的点评说，“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未在里面工作过吧”——无论在中国、美国，还是欧洲国家、日本以及新兴市场国家，信息时代以前的工业劳动环境对于工人都充满着危险，不可避免会发生工伤和工伤致死事故。因为经济和科技发展，而今的劳动环境变得更加安全。

在全书的结尾部分，史蒂芬·平克警告指出，我们的世界最近几百年来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变化，而今看来也会朝着良好的未来前景迈进，但这并不意味着代表好事的曲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动到来，我们需要珍视为我们带来发展进步的理性、科学、人文主义等最为重要的价值观，不要让愚昧、偏狭蒙蔽了我们的眼睛，不要开反科学的倒车。

作者简介

郑渝川：资深书痴，买书如山倒，“剁手”频率高。书评、时评作家，现居成都。千余篇书评见于《深圳特区报》《信息时报》《广州日报》《上海证券报》等国内多家报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