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作家 上海)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幸福模式,这种幸福模式,起码有两个特征。
一是这种幸福模式,通常十分私有,隔代的人,休想触摸到那种幸福。红卫兵乐在其中的样子,动不动上百万人集体high到无可言表,叫八十年代的小男小女们看来,呵呵,简直怎么回事情啊?
二是生活在这种幸福模式内的人,大多并不体会那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通常都要经历过岁月的悠悠发霉,才恍然大悟,我们当年,那叫一个幸福。俗话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大体也就是这个深意了。
我这个60年代苍老的人,今天要来白话白说,指证一箩筐八十年代人的幸福细节。
不久前,被八十年代的小女人约会,一起吃晚饭。埋单时刻,60年代老人当然奋勇争先,八十年代小女人挡住我的手,说,等等,我有久光的贵宾卡。我着实吓一大跳,一个二十出头的半大女孩,出手就是上海顶级百货公司的贵宾卡,要是搁在我们那个年代,呵呵,一定让人民群众疑窦丛生。这种小女人,太不正经了吧?有钱得匪夷所思。怎么可以?
我是心理比较健康的老人,热烈景仰她小小年纪、一点点钞票,大无畏地敢于拥有久光的贵宾卡。我们有钱,可是我们不如她们有力。我们的钱包里,有的是俗气到家的积分卡、打折卡、里程卡,而她们的钱包里,是掷地有声的贵宾卡。
八十年代人的另一个幸福细节,是他们的食谱,花样百出,胜过我们当年岂止万倍。上海女孩子的嗜辣,已经是四海闻名的艳事,那在我们当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除了熟知母亲的家厨味道,最最汹涌澎湃的味觉体验,大致也是到维扬菜系就止步了,西餐是翻滚到罗宋汤就算终点了。而现在的八十年代人,个个舌经百战,胃纳百川,饮食生活美不胜收,简直叫我羡慕个半死。
八十年代人的再一个幸福细节,便是他们很轻易地,就可以把外语学得十分地好、十分地地道,我们那一代,学点外语,正经不容易。学好了外语,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便埋头做试卷,友人中,有因此爱上外语试卷的熟女,一把年纪的今天,常常还会在家里默默做几套外语试卷过把小瘾,那些试卷,像小强填字一样,消磨着我们那代人的无聊青春,榨取着我们无处置放的虚荣心。而八十年代人,他们的外语和第二外语游刃有余之后,有太多的事情可以享受,比如,在第一时间,与世界共享原味资讯。他们的外语是活色生香的,而我们的,除了用来攻克试卷,就甚少用武之地了。
八十年代人,说句老气横秋的话,好孩子们,你们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