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婶儿(深圳)
天儿太热了,小鸟们叫得都不起劲。午后饭气格外催眠,我蜷在书房的沙发里准备眯一小会就起来继续洗洗涮涮。沙发位正对着阳台玻璃门,玻璃门正对着院里一棵硕大的老龙眼树。
去年这时候树上龙眼多得吃不完,家里一来客我们就跟村长打个招呼拿梯子上去摘点。现在整个树绿油油看不见结果,似乎这树今年彻底不打算办事儿了。眯着眯着,感觉整个树冠向我移动过来,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树叶,我一岔神清醒了,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哦,树还站在十米八米之外。
重新坐回沙发里,拨拉着手机放了首催眠音乐,很快迷糊过去。不知多久之后,从梦中分离出一小缕意识,提醒我睡得又热姿势又不舒服。我爬到卧室床上,按了空调遥控器,直接睡死过去。
一睁眼都五点了,赶紧爬起来。这可是做村妇两年最奢侈的休息。西晒的阳光依旧热辣辣射进厨房,像站在烤炉子上一样做了晚餐。直到晚饭后,我在炎热中丧失的劳动能力才慢慢恢复。
惦记了好几周花槽里的杂草实在不能不除了,它们风雨欢喜大太阳不怕,长得那么蓬蓬勃勃不管不顾,已经把我的蔷薇埋得看不见了。我喷了点蚊怕水撅着屁股蹲在花槽边干起活来,发得乱七八糟的竹子剪掉,竹竿一米以下长出的叶子修掉,把不知怎么又长回来的紧紧绕在蔷薇上的藤草一点点摘掉,杂草一株株拔掉……
边除草边胡思乱想:你说这土是乱石碎砖遍布又粘又硬的黄土,虽不至贫瘠但肯定不肥沃,草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旺实呢,而且铲掉一拨发一拨,自发长出不同品种,一长就是一批,好像冥冥中有个人在跟我较劲,说不信换不到你喜欢的草,不信你什么草都除。
这一拨发的以含羞草为主,除着除着我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哎呀,含羞草是多么文艺的草啊,就这么除了会不会太狠心?不知道是因为天色将暮,还是我的触碰,含羞草们都蔫头耷脑紧紧闭合,像是以悲伤抵抗着我的暴力。
迟疑了一下,带着一种忽然觉悟的从良感,我放过了几株矮小的含羞草。正转身把一垛杂草放进身后的篮子,我看见了一张笑吟吟的脸。隔壁张大哥光着干瘦的膀子蹲坐在我后头的石墩上抽烟。哎呀他看了我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他带着一种奇怪的笑看着除草的我,那眼神和笑容就像我在看我家玩耍的猫。他的笑让我生出一种自卑的恼意,好像我刚才的心理过程都被他看了去。
然而我又瞬间恍悟,是我的除草架势让他觉得可笑了,可我知道他是十分善意的,连用放大镜都找不出一丁点恶意。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这种持续的善意的感觉好玩的笑容,我认为只有看小孩或小猫小狗玩耍才会有。
天黑下来,我的草刚好除了一侧。第二天晚饭后,我扛了把锄头出来,吭哧吭哧,用了前一天四分之一的时间把另一侧更为茂密的杂草除了。张大哥还是坐在后面抽烟笑,笑容里换掉了些成分。
除草要用村妇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