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期(学者 北京)
金庸小说《鹿鼎记》里,天地会功夫最好的陈近南和吴六奇两人,都死得很冤、很窝囊。尤其吴六奇,居然在吴三桂起兵之际,稀里糊涂命丧白痴归钟之手,令人扼腕叹息。
可要是跳出小说查考一下的话,这位大力将军应该不是这么一个结果。
《鹿鼎记》叙吴六奇于大风雨中、柳江之上高唱《桃花扇·沉江》中“古轮台”一曲,还说:“这首曲子写史阁部精忠抗敌,沉江殉难,兄弟平日最是爱听。”这段情节也犯了《射雕英雄传》里“宋人唱元曲”的错误:《桃花扇》康熙三十八年(1699)才写成,你吴六奇怎么能在康熙十二年吴三桂反叛之前就唱上了呢?
实际上,吴六奇不但不该这个时候唱,而且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死。据史料记载,他早在康熙四年就去世了(吴三桂起兵八年前),死后追赠少师兼太子太师,赐谥顺恪,而且葬礼很隆重,按一品典式营造坟墓。上世纪80年代初,他的坟墓在广东大埔县找着了,出土了数十件很精美的陶俑,《文物》专门发表文章予以介绍。
小说写吴六奇密谋反清复明,“身在曹营心在汉”,俨然高级卧底。但实际情形正好倒过来:吴是从南明政权投奔到清兵营中的,非但不是天地会、郑成功的内应,相反,他在帮助清廷对抗郑氏方面颇有功劳。
不管这位“大力将军”到底是哪一部分的,他和查继佐的相识都是让人很难拒绝的传奇材料:雪大如掌,查先生请铁丐喝酒,“丐尽三十余瓯,无醉容,而孝廉颓卧胡床矣”。
在得到查继佐资助、鼓励之后,到投降清兵之前,吴六奇的经历只见于王士祯《香祖笔记》、钮琇《觚剩》等笔记野史。他回到家乡丰顺,纠集了一帮结义兄弟组成乡勇,抵御农民军,保土安民,被南明政府任命为总兵官。后来清兵进攻粤东,他“率众归顺,维持封疆”,还自请为先锋,“运箸之谋,所投必合;扛鼎之勇,无坚不破,征闽讨蜀,屡立奇功”。
《觚剩》等称吴六奇官居广东通省水陆提督之职,《鹿鼎记》袭其说。可是从正史记载看,他最高只做到饶平镇总兵。他镇守饶平长达十多年,留下了不少遗迹和传说。其中有一个传说称:他雄心勃勃,一度有异志,广罗人才,大兴土木,搞了一些秘密工程。他虽外表粗犷,却有个绰号“吴钩”,可见是很不好惹的。他还有个别号叫葛如,意思是智谋韬略可比诸葛亮,可见其自负。据说他还工于书法,并著有《忠孝堂文集》。
历史剧《康熙王朝》说吴六奇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护驾功臣,这比《鹿鼎记》虚构得还厉害。历史上吴六奇一直在广东为官,从未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