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深圳)
每年近半时间,老黄都会在湖南呆着,他说不仅是父母故土难离,更多还是自己喜欢在老家呆的闲适,正巧这日同在湖湘,虽然我是湘妹子,平江却是头一回至,零距离体验让老黄在深圳每次说起脸上都满溢幸福的乡村时光。
脑海里除却历史课本彭德怀平江起义之外,对此地我原无所知,所以不期而遇的平江县史馆着实让我倒吸数口凉气:撇开伏羲和革命史不说,单是环城汨罗江、三国时吴属汉郡以及杜甫辞世处三桩,便是一条自战国而汉唐的中华历史人文大动脉;而近代曾氏湘军中有一支劲旅独称“平勇”,文能安邦,武可御国……从展览馆出来,再看老黄,突然觉着厚实许多。
老黄家离县城十二里,该距离对返乡一族堪称完美,俗称“离尘不离城”;自绿色田畦中小路入,村口一栋白色小楼便是。进门即方庭,庭中植竹,竹叶婆娑,竹下两株棕榈,几口母鸡咯咯信步,叶间掩映一口手摇柄水井,扭开水龙头流出的,是清纯纯凉沁沁的井水——瞬间开启我幼时家中盛暑凉西瓜的清甜记忆。
正厅红漆木门效古法,四扇,居中梅兰竹菊入画,进门中堂悬字:“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全首,荆楚古意扑面。
“走,上二楼,看我家的燕子窝。”老黄这句语气里的兴奋劲秒传,我三步两步上楼,抬眼见书房外通道近窗天花板日光灯管上,真真地砌着一个黄泥燕窝。“开年后就看燕子衔泥,飞来飞去地建窝,还在里头生了小燕子。”
从老黄的叙述和瞧燕窝那眼神间,我真切地触碰到他的幸福。“再到后院看看菜园,中午想吃什么就摘什么。”主家介绍继续保持无上荣光:楼后大片菜地丰盈盈的,明黄丝瓜花最先映入眼帘,紫茄子,绿青椒,一派殷实之家气象。
“还有还有,我家门前好多的花树。”全屋转完,经天井出门阅花。最近楼体的茶花树上居然垒有一处鸟巢:“这个窝也孵了几只小鸟,全家都舍不得赶它们走。”“桂花树原有两株,十几年前老人家亲手栽的,中秋开满花,老远就能闻到香气。可惜2008年冬天冰灾,一棵冻死了,幸好这棵还长得好。”老黄指指稻田畔那株枝繁叶茂数人高的桂树。“还有这棵玉兰花,每年开大朵大朵白玉兰,去年春天贴着树根长出新枝,谁也没想到新树枝上开的,是粉红粉红的花。”
老黄忙不迭掏手机,从相簿里寻出一组照片给我秀,果然是白玉兰、粉玉兰春满枝桠,看得我双目圆睁、芳心怒赞。此间得见的乳燕呢喃、双色花冠绝的诸多家宅奇福,让我对老黄乐不思深的乡寓时光生出无限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