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和《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先后颁布，意味着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化发展迎来一个实实在在的好机遇，也意味着深圳的文化发展前景可期。近日，《广东省推进“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圈”建设三年行动计划（2019-2021）》出台，大湾区文化圈建设重点工作已全面启动。“人文湾区”不仅是一个多维度、多层次、开放性并有着巨大生成力的创新理念，而且是一个具有实践特性的可持续的发展目标。即日起，深圳市社科院和读创/深圳商报联合推出“共建人文湾区”专题，推出大型系列访谈，邀请不同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建言献策，敬请关注。

读创/深圳商报记者 魏沛娜

创新粤港澳大湾区跨域文化投融资机制、开办粤港澳大湾区文化产权交易所、规范粤港澳大湾区文化资产和版权交易、推进文化科技深度融合……作为国内新兴文化业态研究的领军人物，李凤亮在文化产业、文化创新、城市文化等研究领域成果斐然。近年来，通过深入而持续的考察与思考，李凤亮对于共建人文湾区有自身独到的看法。

9月24日，“广东省优秀社会科学家”获得者、南方科技大学党委副书记、人文中心讲席教授李凤亮接受了读创/深圳商报记者专访。他认为，共建人文湾区，要注重加强顶层设计，尽快出台粤港澳大湾区文化产业发展规划；构建协同机制，推动大湾区文化创新主体多元协作创新；打破区域壁垒，推动文化生产要素优化配置等。

▲“广东省优秀社会科学家”获得者、南方科技大学党委副书记、人文中心讲席教授李凤亮

读创/深圳商报：当粤港澳大湾区跃然于世界湾区格局之上，“湾区文化”正在成为湾区经济中一股重要的“软实力”。您认为在大湾区发展大格局中共建人文湾区的意义是什么？

李凤亮：一流文化是一流湾区的重要标识。如果借鉴全球几大湾区发展的路径和经验，其实文化在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当中本来就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在我看来，它至少具有三大功能：第一，文化产业本身成为支撑湾区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增长极；第二，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的融合可能会成为推动粤港澳大湾区产业转型非常重要的因素；第三，以文化为代表的软环境是区域创新中非常活跃的因素，对湾区发展起到不可低估的支撑作用。粤港澳大湾区要走得远，必须要对文化融合发展有整体谋划。文化底蕴的发挥，文化理念的提升，文化创新力的激发，文化特色的凝炼，文化品牌的打造，文化产业的创新，文化和其它领域的融合，都将对区域转型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可以说，离开了人文湾区的建设，粤港澳大湾区将显得不尽完整，也缺少持续协同的深层动力。

读创/深圳商报：您怎样看待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化特色？

李凤亮：和纽约、旧金山、东京、伦敦等几个著名湾区相比，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化显得特色独具。严格意义上讲，其他几大湾区的文化是单一文化，而粤港澳大湾区文化是多元文化。过去有人讲粤港澳大湾区是一个岭南文化圈，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看法。粤港澳大湾区 “9+2”城市的文化形态非常丰富，文化要素非常复杂，既存在岭南文化，又存在中西文化的冲突和融合。即使在岭南文化的内部，也有广府文化、潮汕文化、客家文化，以及侨乡文化、移民文化等其它亚属的文化形态，这就显然比其它几个湾区的文化形态要丰富。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共建人文湾区，就要明确自身的立意、取向、定位和路径。

读创/深圳商报：推动粤港澳三地形成合力，在文化方面需要一种怎样的“湾区意识”或说“湾区认同感”？

李凤亮：文化的核心作用，可以从费孝通先生所讲的“文化自觉”的角度来看待。也就是说，文化的作用更多是一种精神价值的认同。你对于所处区域的文化认可及对其进一步推动发展的愿望，就显示为一种文化自觉。湾区的文化形态虽然丰富，但是从大的方面来讲，正是这种文化的丰富性，构成了湾区的文化生态。我们允许这种多样文化形态的存在，同时又加强推动对话、交流和融合，最终形成共建人文湾区的共同追求。其中，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根本认同，这是最重要的。如果这一点没有了，那么共建人文湾区的基础就失去了。但是我们认同和坚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不是要排斥已经存在的一些西方文化形态，这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共建人文湾区，第一是要尊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体地位，承认其作为我们基本文化价值观的底蕴；第二是要尊重文化的多样性和包容性，用一种互相欣赏、包容的眼光推动不同文化的发展，当然这里面有一个边界和限度的问题，并非无原则无立场的全盘接受；第三是要基于历史、现实与未来的交融，倡导和迎接新的湾区文化的诞生。比如旧金山湾区主要是科技创新文化，纽约湾区主要是金融文化，东京湾区主要是现代先进制造业文化，而粤港澳大湾区有没有可能在中西古今融合的基础上，形成一种更具创新型、包容型、力量型的新湾区文化形态，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读创/深圳商报：深圳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核心城市之一，结合自身独有的经济优势与创新氛围，共建人文湾区将会对它的文化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

李凤亮：在现在的背景之下，谈论共建人文湾区是正合时宜。今年2月，《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8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发布，这两份文件里面都有关于文化建设的内容。对于深圳的文化定位，对于未来人文湾区的建设，都有很大的导向和影响作用。

深圳应该而且可能在共建人文湾区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成为一种文化创新的引擎。今天的文化发展，跟过去的路径和方式不太一样。它往往不再是一种完全内生型的发展，技术、资本、人才、信息、创意等外在的文化创新要素，对文化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深圳恰好在这些方面形成了自己的优势：深圳的广大移民所创造的包容创新的观念，深圳由科技创新、文化融合所创造的新兴文化业态模式，深圳发达的文化生产力，以及两千多万的人口优势所形成的巨大文化消费力，这些都对深圳的文化发展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同时推动着深圳在未来的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当中真正发挥核心引擎功能。我不只觉得科技创新能让深圳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当中发挥核心引擎作用，文化创新同样也可以是一个更持久的“引擎”。

反过来说，人文湾区的建设又将对深圳的文化发展起到怎样的作用？我认为，整个大湾区的文化融合及其提供的文化机遇也将有力助推深圳的文化创新发展。今天深圳的文化包容气质正在加强，尤其是先行示范区建立以后，各种利好随之而来，跨领域、跨地域的文化人才、文化资本、文化科技、文化创意要素也将持续汇聚于深圳，这也将使深圳成为文化资源的集散地和新兴文化业态的孵化器。深圳应该很好地利用这个机遇，更新自身的文化战略，加强文化规划设计，创造新的城市文化，我将其称之为一种枢纽型的城市文化。这实际上对深圳提出很高的要求，包括定位要高、包容要强、机制要活、思想要新。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既要有信心，又要冷静，看清自身的短板和优势。